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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沒瘋。”蕭棧說:“她只是很生爸爸的氣。”
“為什麼要生爸爸的氣?”
“因為……”蕭棧也是孩子,想了許久才道:“算命先生說媽媽和爸爸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對,他們沒有夫妻相。”
他聽不懂:“沒有夫妻相又怎樣?”
“沒有夫妻相,就不能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他似懂非懂,之後小姑離婚,他又聽見下人們小聲議論:“我就說他們遲早得分吧?往大了說,門不當戶不對,小姐那是一時被愛情沖昏了頭,哪裡過得了一輩子?往小了說吧,你們發現沒?他們一點兒夫妻相都沒有!”
又是夫妻相。那天他找來小姑與姑父的結婚照瞧了很久,硬是看不出什麼叫“有夫妻相”,什麼叫“沒夫妻相”。母親來了,笑著問他看小姑的照片做什麼。他天真地問:“媽媽,你知道怎麼看夫妻相嗎?”
母親十分詫異,旋即苦笑道:“如果知道,大概就沒有你和小棧了。”
那時他不懂,長大後才明白,母親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知與你父親不和,又怎麼會嫁到蕭家來?
潛移默化中,“夫妻相”三個字已經種在了他的意識里。周圍有哥們兒找了新女友,他時常盯著女方出神,單純想看看兩人有無夫妻相,卻時常被吐槽為“圖謀不軌”。他不解釋,解釋起來就太麻煩了,那些哥們兒也只是找樂子,沒一個掏出真心,自然也不在意他看或者不看。
這麼多年下來,他自問摸到了些許分辨夫妻相的訣竅,而身邊的戀人與夫婦,真能說得上有夫妻相的,卻只有蕭棧與他大嫂。
所以他們婚姻美滿,惹人羨慕。
而沒有夫妻相的人,姻緣難有善終。
承認自己愛上柏尹的一刻,他就開始害怕。害怕不知如何面對柏尹,害怕柏尹不喜歡自己。最害怕的是,不能與柏尹和睦到老。
柏尹才18歲,現在就想“白首偕老”未免可笑,況且他還沒開始追,亦不知是否能追到。
可是他不想像章少秦少那樣玩一個算一個,更不想像父親那樣彩旗紅旗都不倒,他活到26歲才真真切切體會到喜歡一個人的滋味,他分不出那麼多喜歡給其他人,只想踏踏實實與這人過一輩子。
就像大哥與大嫂一樣。
喜歡柏尹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朋友沒有交心的,大哥暫時不敢講,悶在心裡大半個月,實在是很想聽到一句鼓勵的話。
他希望老者能給他說——你們有夫妻相。哪怕是一句沒有根據的寬慰也好。若是這樣,歸國之後,他就要卯足勁追柏尹了。冷臉怪雖然總是冷著臉,但並非沒有溫柔的時候,他不介意再捂一捂冷臉怪,把自己的溫度都渡給心上人。
但老者卻搖了搖頭,他心裡咯噔一下,聽對方說:“你所謂的‘夫妻相’不在我‘看’的範疇。但我可以告訴你,你們的緣分掌握在你的手裡。”
這就玄乎了,他起身欲走。老者卻招手喚道:“你的這位心上人,上無父母,卻有一位年長許多的兄長,對嗎?”
他目光一緊,“您怎麼知道?”
老者不答,又道:“這位兄長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對嗎?”
他怔怔地點頭。
“這位兄長曾經因你而險些受到傷害,他因此對你發火,對嗎?”
“您怎麼知道?”他急了,“告訴我!”
老者再次搖頭,“太容易得手的東西,沒人會珍惜。”
飛機升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胸中湧起驚濤駭浪。
老者的話亦真亦假,他想得越深,就越是煩躁不安。本就沒想好如何追柏尹,節奏又被那句“沒人會珍惜”打亂,回國之後,他在家裡悶了幾天,才鼓起勇氣給柏尹打電話,想將在日本買的禮物送給對方,也正好為那天爽約正式道歉。
柏尹態度卻比過去更加冷淡,“我最近沒空。”
“不是已經考完了嗎?”
“嗯。”
那個單調的“嗯”將他剩下的話全堵住了,他啞了一會兒,只好說:“那我給鈞哥拿去,你在家嗎?”
“不在。”
他有些生氣,見到榮鈞後沒忍住抱怨了幾句,“小尹怎麼那麼凶?給他送禮物他都沒句好話!”
“是嗎?”榮鈞不解:“小尹不凶啊。”
他住了嘴,意識到柏尹不是凶,只是對他凶而已。
為什麼會這樣?
老者的話浮現在耳邊——太容易得手的東西,沒人會珍惜。
柏尹對他凶,不就是因為他被罵了“滾”也要貼上去,被推倒兩次也不生氣,被冷屁股貼了那麼久也熱著一張臉嗎?
整個暑假,他沒再聯繫過柏尹。夏末的一天突然想通,覺得過去與柏尹的相處模式不對,得換個思路,換種狀態。
既然比柏尹大8歲,就該有年長者的姿態,成熟一些,誘人一些,學些騷話,或者還可以若即若離,讓柏尹自己靠過來。
然而他無師自通的“妙法”,卻讓他原地踏步了兩年。兩年裡他冷過柏尹,卻無法一冷到底,時而高冷時而歡脫,像個神經病;時常去驍城找柏尹,但為了不露馬腳,每次都請一大幫同學吃飯,以至於被誤認為是柏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