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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筱嘆氣,不是為難,只是心痛,“你怎麼確定能幫到他?”
“因為他告訴我……”喻宸的聲音越來越抖,“他叫許宸。他給自己起的新名字里,還有我。”
第35章
三天後,恰在喻筱與丈夫動用關係試圖與西部戰區特種大隊交涉時,心理治療所方面主動聯繫喻宸,希望他抽時間來一趟。
喻宸沒有回安城,接到電話就立即趕往治療所。醫護人員將他帶到一間小屋,一位醫生打扮的中年男人站起來,禮貌地請他坐下,倒了杯溫水放在他面前,自我介紹道:“喻先生您好,我姓祁,負責許宸的心理疏導。”
喻宸眼角一張,瞳孔收緊。
祁教授笑了笑,“還是以另一個名字稱呼他吧,夏許,夏天的夏,許諾的許,他是這麼告訴你的吧?”
喻宸起身,沙啞道:“您好。”
“是這樣。”祁教授攤開手,示意喻宸坐下,“您在周醫生那裡做疏導,按理說,我不應該查閱您的諮詢記錄。不過我們所和社會上的心理諮詢機構有一些不同,我作為主管治療的副所,有資格也有義務輔助主治醫生。”
祁教授頓了頓,“也就是說,周醫生可以向我匯報您的情況。”
喻宸已經猜到對方要說什麼,點頭道:“我明白。我和我的家人也正想與你們合作。”
“謝謝理解。”祁教授拿出一個文件夾,翻開,卻沒有低頭看,只是溫和地注視著喻宸,仿佛早已熟知文件中的內容,“喻先生,三天前見到夏許之後,您還出現過幻覺嗎?”
“沒有。”聽見“夏許”二字,喻宸心跳就會加快,連帶眼中也有了光,“之前出現幻覺,是因為太過想念,並且耽於這種幻覺,現在我看到他了,知道他還在。我想……”
喻宸唇角往上輕輕一揚,“我想,從今往後,都不會再出現幻覺了。”
“很好。”祁教授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夏許的出現,解開了您的心結。這次冒昧請您來,是想由您解開夏許的心結。”
喻宸坐直,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
“其實前天查閱過您的諮詢記錄後,我就想請您來了——只有您才能‘治好’夏許。”祁教授雙手交握,“不過夏許目前掛名在公安部特別行動組,也是西部戰區特種大隊的重要成員,身份特殊,在徵得他們許可之前,我無權向您透露他的情況。同樣,在徵得您的同意之前,我也不能告訴他您的心理狀況。這兩天,我都在與行動組、特種大隊的負責人溝通。他們在得知您能夠幫到夏許之後,托我邀請您加入。”
屋裡開著暖氣,並不熱,喻宸背脊卻出了汗。
祁教授看出他的緊張,笑著讓他放鬆,“現在,我把夏許這兩年來的經歷與心理狀況告訴您。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打斷。”
喻宸想放鬆,但根本不可能做到。祁教授聲線低沉、語速適中,而那些話落在他心底,卻如巨石一般沉重。
原來,夏許並沒有失憶,而是在極度的自責與心理高壓之下,精神出現問題,分裂出另一個人格,以此來擺脫內心對自己的道德指控。
兩年前,夏許遠赴雲南,當時心理問題就有些嚴重了,一方面對自己的“第三者”身份耿耿於懷,一方面控制不住對喻宸的想念,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經常整夜失眠。特種大隊來選人,他毫不猶豫地去了,後來挑臥底,他看著“夏許”這個身份被徹底抹除,竟然生出幾分輕鬆。
去緬北之前,隊長讓他自己給新身份起名,他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許宸。”
夏許的許,喻宸的宸。
踏上臥底的路,也許就再也回不來了,埋骨異國,誰也不知道他的過往。
所以想任性一次——既然此生無法與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那偷偷把名字合在一起,也算是一個小小的慰藉。
夏許在緬北一個販毒集團臥底半年,各種艱難無須贅述。半年後,剿毒行動打響,夏許被先期趕到的特種兵救出來時,幾乎只剩半條命。
那次行動算得上成功,三處製毒窩點被清繳,販毒集團主要成員全部落網,不過公安與武警亦有不少傷亡。
夏許活下來了,但知道他身份的人極少。他作為特種大隊的許宸在北京接受治療,傷愈後受到嘉獎,之後回雲南,跟隨特種大隊又執行了幾次任務。
是運氣好,也是能力出眾,他一次次在刀口舔血的險境中全身而退,被公安部特別行動組點名招入,最近半年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北京接受密訓。
大約正是因為不用每天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精力不再全部集中於任務,夏許心中沉積了數年的陰影終於爆發。當初他以為自己會死在緬北,從此一了百了,但他活下來了,還立了功,升了職,再不是那個在安城市局、派出所聽任差遣的普通警察。
他已經是特字號成員了。
但是縱然見慣了生死,在絕望中掙扎求生,經歷過無數人一輩子無法想像的風浪,他居然還是放不下喻宸。
心裡始終有一個位置,是給喻宸的。
同樣,心裡永遠有一份愧疚,是給常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