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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愉悅的她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
可就在她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她發出了一聲尖叫,差點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因為一臉漠然的江千帆,就抱著胳膊靠在浴室的門前,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林可頌抱緊自己,向後退去,洗髮水和沐浴液紛紛砸下來,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你……你怎麼進來了!我在洗澡你不知道嗎!”
林可頌起得腦子都快炸開了!匆忙拽過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
兩秒鐘之後,林可頌才意識到,江千帆其實看不見。
浴室里的蒸汽觸上江千帆的臉,也紛紛彈開一般散去。
原本冷峻的容顏此刻也顯得柔和了起來。
但是為什麼,她有一種錯覺,江千帆的視線就落在她的身上,描摹著她的臉龐,她的脖頸,甚至隔著浴巾,將她輕輕抱住了一般。
心臟狂跳了起來。
吸入肺腔之中的空氣躁動得無法按捺。
“你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嗎?”江千帆緩緩開口問。
微啟的唇fèng間,是林可頌所有衝動的來源。
像是一閃而過的靈感,她很想要用力地抓住他。
“九點……四十?”她透過打開的浴室門,看見了牆壁上的鐘。
“梅爾應該告訴過你,九點鐘以後不允許再淋浴了吧。”
“……”
梅爾確實對她說過,只是她不記得了……
“你聽見我淋浴的聲音了?”林可頌不是很確定地問。
她與江千帆的房間畢竟是有一段距離的。
“是的,我聽的很清楚。所以你打擾到我的休息了,林可頌。”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叫她“林可頌”的時候,她的心底湧起一種類似失望的情緒。
“你的耳朵還真靈……”林可頌撇了撇嘴。
“我的耳朵確實很靈。我能聽見你撒謊時候的呼吸聲,能聽見你在商場洗手間裡說話,也能聽見這棟別墅里水流落下的聲音。就算我不想聽見,但我還是會聽見。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林可頌抿了抿嘴。
在房間裡不能大聲說話,看電影聽歌也要戴著耳機,以及不能在九點以後淋浴……總而言之就是任何發出聲音的事情都不能做!
真可惜,我不是個死人。
死人是不會有任何動靜的,能夠滿足你對於“絕對安靜”的極致要求。
江千帆轉過身去離開了。林可頌這才開始收拾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
她的日子是沒法過了啊!
不過蹲在地上的那一刻,她又對江千帆感到十二萬分的同情。他能夠走進她的浴室,是因為她忘記鎖門。
試想如果在這裡淋浴的不是她林可頌,而是一位性感大美女呢!
別的男人見到這個畫面,鼻血都要噴出來了。
可他江千帆卻看不見!
多麼可悲啊!
林可頌悶悶地笑了起來。
隨後她摸了摸腦袋,為什麼她還是有一種自己被對方看光光的惆悵呢?
江千帆離開了林可頌的房間,沿著幽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間。
在那裡,謝醫生正十分有耐心地坐在沙發前等待著他。
“千帆,你怎麼了?”
“林可頌在淋浴。”江千帆坐了下來。
謝醫生低下頭來,輕輕翻起一份關於林可頌的資料,“哦,淋浴的聲音打擾到你與我的聊天了?”
雖然以謝醫生的聽力來說,根本什麼也聽不見。
“是的。”
謝醫生輕輕扯了扯唇角,不緊不慢地說:“我聽說昨天晚上,你讓林可頌睡在你的沙發上了?”
江千帆微微側過臉,光影在他的臉上留下悱惻的痕跡。他並沒有開口說話。
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她為什麼會到你的房間裡來?”謝醫生繼續問。
“她喝醉了,走錯了房間。”
“所以你從她的身上是能夠聞到酒精的味道的。”謝醫生若有所思地看著江千帆,“你忽略了那個味道,千帆。”
“你想說什麼?”
“還有今天,你本來應該坐在車裡等她,可是十分鐘之後你發現她沒有回來,於是你就去商場裡找她了。”
“是梅爾告訴你的?”
“這是他應該告訴我的,所以不要責怪梅爾。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去找她,在洗手間外等著她?”
“我沒有想過。”江千帆的聲音很冰涼。
謝醫生莞爾一笑,換了一個坐姿:“也許……我是說‘也許’。你知道自己很嚴格,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聽覺、嗅覺、味覺還有觸覺都比平常人要放大數十倍的世界裡,你也知道自己的追求太完美會讓其他人望而卻步。所以你擔心,她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轉過身去,連‘再見’都沒有就離開。”
“你太感性了,謝醫生。”江千帆的眉眼仿佛凝固了一半,沒有絲毫波動。
“你剛才去提醒她,不要在九點鐘以後淋浴,遵循這間別墅里九點以後絕對安靜的規則。但她淋浴的聲音,到底是讓這棟別墅不安靜,還是讓你的心無法靜下來?”謝醫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莞爾。
“我的心很安靜。”
謝醫生發出了笑聲,“千帆,你確定當淋浴聲響起的時候,你腦海中的不是水流流過她的脖子,她的肩膀,她的指尖嗎?”
他的聲音平緩,卻有一種莫名的力度,仿佛敲擊著大腦深處。
“不是。”
而江千帆的回答依舊簡潔而肯定。
“你確定你自己走過去,不是因為想要看見嗎?”
“她沒有什麼值得我想要看見。”
“你確定你真正想要對她說的不是‘離開我的大腦’而是‘九點鐘以後不許淋浴’嗎?”
“謝醫生,你今天的提問已經超出了一個心理顧問的範疇了。而且我確定,我現在仍舊處於心理健康的範疇。沒有抑鬱傾向,沒有反社會人格,也沒有自我封閉的特點。我不知道你問的這些問題價值在哪裡。”
“現在你不只對我充滿了防備,而且還很富有攻擊性。”謝醫生摸了摸下巴,用一種深沉的語氣說,“這說明,我問了對的問題。我只是把你問自己的問題說出來了而已。有些哲人,可以從一粒沙,看清一個世界的本質。對於你而言也是。一粒沙很微小,一個不小心就會弄掉再也找不回來了。”
“多謝你的提醒。”
“啊,我這裡有一張可頌的照片,需不需要我向你形容一下她是什麼樣子的女孩?”
“不需要。”江千帆起身,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謝醫生卻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說:“她的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
“謝醫生,今天的諮詢時間結束了。”
“鼻頭很小,笑起來左邊好像還有酒窩。”
“謝醫生。”江千帆壓低了聲音。
“短頭髮,但是很精神。”
江千帆的臉側向門口。
謝醫生扯起唇角,終於起身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千帆,比起普通人,你更知道了解一個人不僅僅是‘看見’而已。”
房間裡再度安靜了下來。江千帆端坐在沙發前,長久地沉默著。
林可頌將浴室整理妥當之後,開始擦自己的頭髮。
她不敢使用吹風機,怕噪音再度把江千帆引過來,只能一邊給宋意然發著簡訊,一邊晾頭髮。
林可頌:你回到紐約了嗎?
宋意然:這周末的飛機。你是不是想我了?麼麼噠!
林可頌:麼麼噠你個屁啊!
她本來想向宋意然吐槽九點以後不能使用浴室的奇葩規定,但轉念一想,一吐槽不是就暴露了她被江千帆“看”光光這回事嗎?
宋意然肯定會笑瘋掉!
林可頌看著屏幕上的“麼麼噠”,耳朵有點發燙。
這頭蠢豬,肯定不知道“麼麼噠”是什麼意思!
宋意然又一條信息傳了過來:我回來之後,一起吃飯啊?
林可頌想了想:得問問我的導師同不同意給我一絲喘息的餘地。
電話那端的舊金山,宋意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來自矽谷的燈光,眼睛眯了起來。
戴著耳機,聽著那首,林可頌開始想家了。她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向叔叔報了個平安之後,她摸了摸肚子……餓了。
林可頌有點後悔自己來之前怎麼沒有準備一大箱的零食呢?
驀地,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參觀過的那間廚房。
她是肯定不能在那個廚房裡煮什麼東西吃的,江千帆肯定是會發現的。
但是那裡有那麼多的食材,包括各種水果。
反正梅爾也沒對她說過,不能到廚房裡拿水果吃啊!
林可頌頓時開心了起來。
她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在腦海中回憶當日梅爾將她領到那個廚房的路線。
走廊里漆黑一片,就只有窗外的星子與月光。
林可頌在心裡碎碎念,完全不知道江千帆買一棟這麼大的別墅到底有什麼意義!
樹影掠動,投注在地面上猶如鬼影一般。
林可頌終於摸到了那個廚房,這才想起當初梅爾好像是按過什麼密碼的,自己哪裡知道密碼是什麼啊!
看來又是白來一趟!
就在林可頌正欲打道回府的時候,她發覺廚房的門好像是虛掩著的。
是梅爾忘記鎖門了?
還是江千帆在裡面?
林可頌的手指勾住門的邊緣,緩緩將它打開。
黑暗之中,她隱隱看見一個身影在廚房的角落之中。
林可頌摸到了牆邊的燈,按下去的瞬間,整個廚房明亮了起來。
而那個身影背對著林可頌,站在貨架的頂端,正在角落裡不知道在做什麼。
燈光亮起的瞬間,他拉下帽檐,猛然轉身,撞開林可頌,沖了出去。
林可頌按住自己的肩膀,疼得骨頭都快裂開似得。
但下一秒,她明白了過來。
那是賊啊!
江千帆這麼大的房子又這麼空曠,簡直就是一座空城!
林可頌忽然想到了江千帆,他看不見,如果竊賊試圖對他不利呢?
那個男人已經奔跑了出去,即將轉彎,那裡就是江千帆的房間!
就在那一刻,一聲十分痛苦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摔倒聲。
林可頌心裡一驚,拔腿而去。
“江千帆!江千帆!”
她的聲音在走廊里迴蕩,卻沒有得到江千帆的回應。
心都快要燒起來了。
林可頌發誓,自己中學時候的百米衝刺都沒有這麼迅速!
江千帆的房門大開,光線落在走廊上。
一個身影背對著林可頌倒在地上,林可頌趕緊沖了上去就要去扶對方。
“江千帆——你沒事……”
林可頌剛觸上對方的手臂,就反應過來這個人不是江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