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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曼姿說:「快期末考試了,考完就回去吧,在這邊待著連話都聽不懂了。」
顧拙言道:「懂了。」
「那就是好上了。」薛曼姿語氣坦然、篤定,「你裝得挺像,但那小孩兒演技不太行,瞧他害怕的,嗖嗖起立好幾次。」
顧拙言轉身正對他媽:「他衝過來護著我不是演的。」
薛曼姿說:「我知道,所以我把給你的禮物給他了,不欠人情。」
那是一塊三十萬的手錶,顧拙言吸口氣:「別來你們那套,我早說了,我搞同性戀這事兒你們可以不接受,但無權干涉。」
薛曼姿道:「拙言,我和你爸不是老頑固,你喜歡男生是無法改變的,我們不可能逼你去扭轉性向,但你什麼階段交往,和誰交往,希望你不要胡來。」
顧拙言明白了:「你覺得這個階段不合適?還是莊凡心不合適?」
「都不合適。」
「我在你眼裡鑲鑽的啊?你哪來的優越感?」
薛曼姿說:「放著最好的班級不去,要去三班,是為了他對吧?那次打架受傷,也是為了給他出氣,我有沒有說錯?你們去廈門玩兒,今天為了給他過生日曠課,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過年不想回去,等到高三也不想回去,你還覺得自己沒有胡來?!」
隱瞞著的,通話中不經意試探的,心中打算的,薛曼姿全部都知道,一一挑破沒留絲毫情面。
顧拙言恍然大悟:「你今天來不是為工作,也不是為聖誕節,其實是為逮我的吧?」
薛曼姿連他的退路也知道:「你以為你爺爺為什麼答應你?因為你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的,要是你再胡鬧下去甚至影響了前程,你看他還保不保你狗屁的愛情。」
顧拙言望著面前這個精明的女人:「當初是你和我爸逼我來的,要是追根溯源、追根究底,我這狗屁的愛情還要謝謝你們的成全。」
啪,薛曼姿扇了他一巴掌。
「從頭到尾,你考慮的都是學業前途,就像你見了寶言只問她小提琴和法語,不問問她等那麼久餓不餓,穿著最漂亮的裙子等你她冷不冷,她這段時間長高了多少。」顧拙言忽然特別累,「我出櫃成為全校議論的話題,被送來這兒,這半年裡你沒有問過我一句心裡是否難受,有沒有壓力。」
「媽。」顧拙言說,「我在這兒一個月後,莊凡心是唯一一個問我有沒有高興點的人。」
薛曼姿轉過身哭了,眼淚掉下來便沒了溫度。
十二月的榕城夜晚比想像中涼。
十一點多,顧拙言腫著一邊臉溜出家門,跑到小路口和齊楠接頭,經過莊家時望見二樓臥室亮著燈。
他貓在巷尾的岔路,打開蛋糕震驚了,摸出手機給齊楠打電話:「我操,你他媽沒寫祝福語!」
齊楠說:「太肉麻了!我不好意思跟我媽說。」
「那我怎麼辦?」顧拙言氣得肝兒疼,「明天去你們家店門口拉橫幅!你絕了真的!」
齊楠哄道:「我塞了幾包果醬,你自己寫吧!」
顧拙言撕開果醬,還沒寫直接掉出一大坨,他萬萬沒想到跨過薛曼姿的刀山火海,最後栽在齊楠這棵歪脖樹上。
嘗試幾次沒成功,他把果醬吃了,給莊凡心發信息:「出來,我在岔路。」
莊凡心回:「我去裴知家了。」
顧拙言無語:「那我現在去裴知家找你。」
莊凡心改口:「我睡了。」
顧拙言拆穿:「把燈關了,別浪費電。」
兩分鐘後,莊凡心趿拉著人字拖跑出來,貼著牆根兒做賊似的,到牆角一拐猛然頓住。破路燈底下,顧拙言捧著蛋糕立在那兒,「17」的蠟燭燃著暖黃色的光,映得顧拙言的眉目異常深邃。
「為什麼不出來?」先審訊一下。
莊凡心喃喃道:「怕你叫我出來分手。」
「分個屁。」顧拙言哭笑不得,清清嗓子,「我唱了啊,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莊凡心慢慢走過去,正好顧拙言唱完,他看見白色的奶油蛋糕上沒有寫字。
顧拙言口述:「寶寶。」
眼眶被燭光熏燎得發燙,莊凡心紅著眼等待下一句。
顧拙言說:「我們好一輩子。」
第46章 天啊!
莊凡心並著腿坐在牆根兒下, 抱著蛋糕, 蠟燭燃燒到一半, 但他遲遲捨不得吹滅。顧拙言蹲在他面前,手臂勾著他的小腿摩挲,催他:「吹啊, 不吹怎麼吃?」
「吹完就只剩路燈了,不好。」
這捧暖黃色的光太溫柔,仿佛一旦熄滅, 當下的好光景就跟著消失了, 顧拙言盯著跳動的火焰,想起什麼:「傻子, 你是不是還沒許願呢?」
莊凡心說:「不用許願。」
這麼個在沙灘上寫字的矯情非主流,居然過生日不在乎許願。「不懂了吧。」莊凡心充滿哲理地說, 「人沒有遺憾和奢求,就沒有許願的必要。」
顧拙言似懂非懂:「翻譯一下。」
莊凡心道:「我現在幸福得不需要許願。」
一股風吹過, 顧拙言豎著手掌保護那點燭光,藝術展沒能一起看,訂好的餐廳也沒去, 只能窩在犄角旮旯里坐著又冷又硬的青石板, 都他媽這樣了,莊凡心說幸福得不需要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