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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凡心急而不亂,先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了點水果,旁邊有小藥房, 又買了盒退燒藥。出電梯到家門口, 他按門鈴:「裴知?我來了。」
開門的是裴遠舟。
「外婆?」莊凡心以為外婆沒在家,所以裴知叫他來照顧。進了門,房間裡很靜,他問:「外婆,裴知怎麼了?」
裴遠舟說:「他好得很。」
「啊?我以為他生病了。」莊凡心機靈地覺出有情況, 拿出剛買的水果,「外婆,那草莓給你吃,老闆說特別甜。」
裴遠舟嘆氣,精神面貌和藝術展那天完全不同,也無教授的威嚴,就像一個為家事所累的費心的普通老太太。莊凡心陪著聊了會兒,房間仍那麼靜,搞什麼啊,裴知不會根本沒在家吧?
他藉口去洗手間,經過臥室看裡面沒人,忍不住問:「外婆,裴知去哪兒了?」
裴遠舟指指陽台,又嘆口氣。莊凡心暗道完蛋,走過去隔著拉窗張望,見裴知面對小陽台的牆角站著,看上去特別的自閉。
他了解,一般犯事兒才關禁閉,而這事兒八成和裴知聖誕節沒露面有關。
莊凡心尋思怎麼調解,道:「外婆,我聽他聲音像感冒了,萬一站太久昏倒了怎麼辦?」
「還有心思搬你當救兵,我看他挺清醒。」老太太說。莊凡心踱回去,咬牙撒嬌:「外婆,那我一個人多無聊啊,你讓他出來招待我唄。」
裴遠舟仍不同意,不知道心裡有多大的火,莊凡心磨破嘴皮才把老太太哄回房間躺著,再去救裴知,對方扶著牆晃晃悠悠真快暈了。
回臥室關好門,倆人一併倒床上,莊凡心看清裴知蒼白的面目。他好奇死了:「這到底什麼情況,你面壁多久了?」
裴知答:「早上八點開始的。」
一出聲,嗓音沙啞得厲害。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半,莊凡心遞杯水:「外婆也太狠了吧,是因為你昨天沒去藝術展嗎?你也是的,有事情好歹說一聲。」
「怪我。」裴知說,「我昨晚也沒回家。」
失蹤一天加夜不歸宿,也沒去學校,確實很野。莊凡心想起顧拙言的工作證,問:「你幹什麼去了?能說嗎?」
裴知軟軟地癱在枕頭上:「有個朋友放假回來,我去見了見。」
哪個學校放假這麼早,美國的麼,莊凡心猛地反應過來:「茶水間那個學長?!」
裴知有氣無力地笑:「早上他送我回來,恰巧外婆出門找我,撞見了,就……外婆本來就不准我和他玩兒。」
裴遠舟只有裴知這個外孫在身邊,一向溺愛,居然因此發這麼大的脾氣,莊凡心記得裴知說過,他和學長沒有交往,莫非也是因為外婆的關係?
「外婆知道你是gay?」
裴知點點頭,祖孫倆沒明確談過,但經久的相依為命中早已明白。幾年前美院搞同性戀平權活動的公益文化節,裴遠舟德高望重,是首位願意參加的教職工,並專門出了一幅作品。
莊凡心絕不從偶像身上找原因,猜測道:「那個學長是不是有問題?」
學習太爛?混混?不會是潛逃美國的犯罪分子吧?
越猜越離譜,莊凡心急道:「你賣什麼關子!」
裴知輕輕開口:「他在法律上是我爸的兒子。」
從裴知家離開時幾近傍晚,莊凡心兜著衛衣帽子,拎著裴知給他的生日禮物,他停在馬路邊,受到衝擊後有點喘不過來,用力地吸了幾口涼風。
不好打車,他便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到家時天黑透了,用車費在小路口旁的超市買了一大杯關東煮。剛喝口熱湯,一條黑狗躥過來,騎住超市外的薩摩耶就開始拱腰。
「老闆!」莊凡心回頭喊,「毛毛被猥褻了!」
老闆在收銀台後:「沒事兒!正常戀愛!」
莊凡心盯著狗看,感覺黑狗怎麼那麼像邦德?路口閃出來一人,拿著牽引繩和手機,是邦德法律上的爹,顧拙言。
顧拙言看見他,挺沒面子:「見笑了。」
莊凡心問:「邦德不是絕育了嗎?怎麼還有這種需求?」
「絕的是生育能力,絕不了苟且之心。」顧拙言說,「東方不敗自宮之後,不還置辦著好幾個小美人麼。」
倆人坐超市門口的小板凳上吃關東煮,顧拙言一口一串竹輪,吃半晌才記起來:「對了,我媽中午回去了。」
薛曼姿現階段的意見,那份保證書,顧拙言全告訴莊凡心,語氣比較鄭重嚴肅。莊凡心被唬住,舉著蘿蔔塊犯癔症:「那意思是……」
顧拙言探身把蘿蔔吃了:「意思是好好學習,明早八點我家書房集合。」
莊凡心鬆口氣,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很多,實在是不禁嚇。情人眼裡都裝著顯微鏡,顧拙言瞧出他發生變異,問他怎麼了。
他支支吾吾,能對別人講嗎?
可顧拙言怎麼算別人,應該能吧。
「我去裴知家了。」莊凡心挪近點,特務接頭似的對顧拙言耳語,顧拙言這麼愛耍酷的人都沒忍住,「我操」了兩三次。
「所以那是他哥?同父異母?」
「不是他爸生的,那個學長的媽和他爸是二婚。」莊凡心說,「但他爸當初拋棄他媽就是因為那個學長的媽,所以外婆絕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顧拙言皺著眉:「不是,這能喜歡上我都覺得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