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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追上那身影,偏頭一瞄,見雨衣帽子遮擋住莊凡心的側臉,只露出纖長的睫毛和挺翹的鼻尖兒,一旦遇上紅燈,還有微微噘起來的嘴。
是吃人家的嘴短麼?怎麼覺得那麼可愛?
他們運氣不錯,剛抵達學校,雨又零星地下起來。高中生活總是大同小異,本質區別不大,顧拙言也沒什麼無法適應。
他單獨坐在最後一排,有興趣就聽兩句,沒意思就默默做競賽題打發時間。偶爾一抬頭,隔著幾顆腦袋瞧見莊凡心那顆,或仰著看黑板,或低著記筆記,都挺乖巧。
等到第四節 課,那顆腦袋不安分了,扭向左邊和齊楠說幾句小話,扭向右邊隔著過道和班長做幾個表情。
顧拙言活得像個監控,目光輕飄飄貼在莊凡心的後腦勺上,將其一切小動作都盡收眼底。
這一節是班主任夏維的化學課,但就是天皇老子的課也抵不住臨近中午的飢餓感,莊凡心看看手錶,隔著過道和班長用唇語交流:「中午吃什麼?」
班長說:「煲仔飯。」
莊凡心比個「OK」的手勢,問:「腊味?」
班長搖搖頭:「牛腩。」
莊凡心選不出自己吃什麼,扭回去思考,正好老師掃一眼台下,帶著警告意味輕咳一聲。顧拙言還沒來及收回目光,那搞小動作的逃過一劫,他這冷眼旁觀的卻被逮個正著。
「顧拙言。」夏維點名,「不看題在想什麼?」
刷的,大半同學回頭看來,顧拙言簡直懷疑這些人等著機會想瞧他一眼。他平靜地答:「在想中午吃什麼。」
有人偷笑,夏維問:「想出來沒有?」
顧拙言說:「吃煲仔飯吧。」
莊凡心的背影一僵,因心虛鬧個臉紅,等夏維警告之後繼續講題,他偷偷扭臉望向最後一排。湊巧,顧拙言候著他一般,抿著唇朝他抬了抬眉毛。
中午他們一起吃飯,飄著小雨,操場和花園都無法待人,午休只能窩在教室。莊凡心挪到齊楠的位置上,腿搭著二人的椅子,背靠牆看那本推理小說。
又死一人,泡溫泉的時候死的。
但浴衣不見了。
莊凡心想起裴知送他的那件浴衣,居然還沒穿過,一抬眼看著雙腳,今天下雨,顧拙言送他的那雙球鞋也沒穿。
他扭頭看人家:「打擾一下。」
顧拙言正準備眯一會兒:「您說。」
莊凡心小聲問:「我送你的內褲,你穿過嗎?」
三十塊四條的玩意兒,顧拙言怕穿了不利於身體發育,但好歹是他主動要求買的,於是避重就輕道:「怎麼了,你想看看?」
「誰想看啊。」莊凡心用書擋著下半張臉,「穿著舒服嗎?」
顧拙言說:「……舒服。」
他有點怵莊凡心,這人瞧著純天然無公害,一張嘴不是直擊你的性取向,就是採訪你的內褲舒服與否,叫人沒一點隱私被保護的安全感。
不過……挺刺激的。
顧拙言趕緊趴桌上睡了,免得等會兒莊凡心問他更深入的問題。
這場雨纏綿一天,多少人盼著放學前能停,偏偏在晚自習的時候下得更歡。快打鈴時,莊凡心抱來英語卷子分發,瘦條條一個人,在過道之間東奔西跑。
他走到講台上,說:「我把聽力資料發到班級郵箱了,記得聽噢。」
「什麼時候發的?」大家立刻反應,「上課玩手機!」
莊凡心笑著跑下台,正好鈴聲響起,班裡頓時亂鬨鬨地吵著放學。他收拾好書包和顧拙言一起走,獨行一學年,終於也是有伴兒的人了。
剛離開教學樓,莊顯煬的簡訊就到了,叫莊凡心打車回家。莊凡心猶猶豫豫到車庫,顧拙言買單車為了和他一起走,結果第一天他就打車,不太好吧?
這工夫顧拙言已經推車出來,心裡盤算著,騎車同行是為了增加親密度,莊凡心要是打車走了,他跟誰親密?跟自行車?
兩個人走出天中大門,到街邊,莊凡心傻站著沒有招手,顧拙言跨上自行車,掛好書包問:「要不我載你?雨下大了你再打車?」
莊凡心一聽:「那我幫你撐傘!」
風雨飄飄,顧拙言騎著二八大槓載莊凡心回家,在人潮與車流中穿梭。莊凡心在後面高舉雨傘,開始還算穩當,奈何細胳膊沒什麼勁兒,三五分鐘後便忽高忽低。
迎面的雨擋不住,顧拙言揩一把臉上的雨水,反手將雨傘奪下。他一手握著車把,一手撐著雨傘,卻騎得四平八穩。莊凡心摳著車座下的彈簧,手很冷,光不溜溜的抓不緊,偶爾要扶一下顧拙言的腰側。
顧拙言被碰了幾下,說:「你抓好我。」
莊凡心道:「我怕雨衣把你衣服蹭濕。」
顧拙言沒回話,驟然加速,莊凡心驚呼一聲扶住他的腰,蹭濕已成必然。不單是側面,這陣雨越下越大,正面被打濕也是遲早的事。
走到半路,天仿佛漏了。
紅燈,顧拙言靠邊停下,顧不上什麼親密度了,他回頭說:「雨太大了,你現在打車回去吧。」
這豈非有難不同當?莊凡心故意問:「你是不是騎不動了?」
顧拙言道:「我怕你著涼。」
莊凡心下車站在道牙子邊,探手在顧拙言的胳膊上一摸,濕淋淋的,卻擔心他這穿雨衣的著涼。他靠近擠在傘下,拉開雨衣的拉鏈,說:「可我想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