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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完,後車門打開,下來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微低著頭,看不清面上的神情。他一手關車門,一手拿著耳機和一隻妹妹的毛絨玩具。
那毛絨玩具有點癟,顯然被枕了一路,此刻又被提溜著耳朵。莊凡心看著那個男生,上衣,牛仔褲,球鞋,或者說渾身上下看似簡單,但沒一件東西在四位數以下,手錶更要多加兩個零。
他稍稍退開一步,自己繫著髒兮兮的圍裙,實在有些不好看。怎知剛退一步,薛茂琛的大手抵住他,說:「小莊,這就是我外孫,顧拙言。」
莊凡心只好回應:「嗨,我是莊凡心,就住這裡。」
介紹完這一句,顧拙言的目光落在莊凡心的身上。
他在機艙里看雲層,在越野車裡看榕城茂盛的樹,合眼睡一覺,下車只見刺毒的太陽。此時此刻,他看見莊凡心,繫著圍裙的男孩兒,膚色很白,露著的小臂上沾著一片綠色的顏料。
顧拙言的眼神那麼直接,移動至莊凡心的面容,看見一雙形狀好看的大眼睛,格外立體的五官,還有蓬鬆而捲曲的發梢。
他的言語更加直白:「混血?」
莊凡心一愣:「A型血混B型血……」
他抬手摸摸臉,手觸到臉頰才想起來,被剮的臉蛋兒還疼呢。這工夫顧拙言走近來,真的很高大,甚至遮擋住面前的一片陽光。
薛茂琛仍沉浸在喜悅之中,說:「小莊,他初來乍到,你們年紀差不多,有空帶他到處玩玩兒。」
莊凡心看向顧拙言,笑道:「沒問題,榕城歡迎你。」
顧拙言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回應,但輕淺得稍縱即逝,似乎心情不佳,也看不出絲毫對這個城市的喜愛。
車停好,行李箱也一一搬下,薛茂琛問:「對了拙言,怎麼寶言也來了?」
顧拙言道:「我說去參加迪士尼的夏令營,她非跟我來。」
顧寶言這才醒悟:「哥,你騙我?」
顧拙言說:「我哪天不騙你?」
顧寶言崩潰了,跳下地追著親哥哥打,奈何顧拙言個高腿長,根本不讓妹妹沾身。薛茂琛笑得停不住,牽著狗跟在後面,回家享受天倫之樂。
傍晚,莊凡心畫完畫,應邀去薛茂琛家吃飯,他媽媽趙見秋是國內有名的園藝設計師,家裡最不缺的也是花花草草,於是他挑揀幾盆花當作上門蹭飯的禮物。
這一條老巷就幾幢別墅,誰也不挨著,各自相隔一段距離,莊凡心抱著箱子慢慢走,還沒走到門外就聽見德牧的叫聲。
薛家的大門敞著,顧拙言正在花園裡逗狗,餘光晃見一人影,抬頭一瞧,見莊凡心立在大門邊。那角度很巧妙,莊凡心的頭頂恰好是一片晚霞,紅紅的,有點分辨不清莊凡心的上衣是白色還是橙色,那張臉真的很立體,光打上去明暗有致,像幅油畫似的。
莊凡心動動嘴:「能不能接我一下?」
顧拙言不大情願地走過去,接住箱子,很沉,裡面是幾盆盛開的鮮花,走到樓前,箱子擱在台階上,兩人無所事事地立著。
莊凡心剛洗完澡,發梢還沒幹透,捲曲的頭髮也沒什麼弧度,顧拙言看他一眼,隨口問:「天然卷?」
他答:「燙的,放暑假嘛。」
說罷氣氛又逐漸變冷,莊凡心道:「我還有文身,你要不要看?」
據他估計,顧拙言如此冷感一定沒興趣看,可他問都問了,那樣也太跌面子。於是不等對方回答,他登上一階,離近點,然後將衣領向旁邊扒開。
單薄的左肩上文著一小顆心,線條很細,好像盛在鎖骨上,顧拙言垂眸看著,不單看得清楚,連莊凡心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兒也能聞見。
莊凡心強迫人家看完,有點害臊,便蹲下身逗狗,並轉移話題詢問給狗起什麼名字。
顧拙言說:「PC39747。」
莊凡心一愣,冒充警犬應該不犯法吧?這時薛茂琛在樓里喊他們吃飯,他沖德牧勾勾手,命令道:「PC39727,吃飯去!」
五個數都記不對,顧拙言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皺了皺眉,誰知這還沒完,莊凡心仰起臉看他,說:「薛寶言?吃飯。」
三個字能記錯倆,還幫忙隨了母姓,顧拙言冷冷地說:「我叫薛寶釵。」
直到進餐廳落座,顧拙言的俊臉始終沒放晴,當然,他從抵達榕城就沒高興過。莊凡心倒是嘴角上揚,等香檳一開,還配合跟薛茂琛碰杯。
餐桌滿滿當當,除卻保姆胡姐燒的菜,薛茂琛還親自烤了披薩。
莊凡心覺出顧拙言情緒不高,便沒打擾,默默啃披薩吃。吃完飯,他帶顧寶言在花園裡栽花,把小姑娘哄得五迷三道,差點認他當乾哥。
時間稍晚,莊凡心洗洗手回家,在大門口與顧寶言和德牧道別。他蹲下身,說:「小妹,坐飛機很疲勞的,早點睡覺。」
小女孩兒喜歡大哥哥,宇宙真理,顧寶言乖巧道:「小莊哥哥,我明天起床就澆花。」
莊凡心笑笑,又對德牧說:「PC39787,明天去找我吃餅乾吧。」
顧拙言過來找孩子和狗,恰好聽見,卻也懶得糾正什麼,只揣著兜立在一旁。莊凡心站起身,擺擺手玩笑道:「寶釵,拜拜。」
顧拙言問:「你叫什麼來著?」
莊凡心答:「莊凡心啊,能記住嗎?」
顧拙言說:「平凡的凡,傷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