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那仨人繼續聊,猜測顧拙言會否已經告白成功,確認情侶關係,正好周日,說不定順勢開展了約會。顧拙言的傷口被撒滿了鹽,他忽然想到什麼,終於出聲:「去機場送你們那次,你們對莊凡心說什麼了?」
連奕銘:「讓他多關心你啊。你提這個幹什麼,告白沒有?進行到哪一步了?!」
顧拙言追問:「你們沒告訴莊凡心我為什麼轉學?」
「沒啊,哥們兒不是幫你保護隱私嗎?」陸文說,「但我們暗示他你是gay了。」
暗示個屁!顧拙言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無力回答對方的追問,逕自將此群屏蔽。他掙紮起來洗了個澡,還是學習吧,這世上也就確定學習會有回報了。
推開書房的門,顧寶言小小一個伏在書桌上畫畫,耷拉著小臉兒,頭髮也沒梳。顧拙言拎著書包頓在門口:「誰惹你了?」
顧寶言說:「小莊哥哥沒說喜不喜歡我,是不是拒絕我了?」
「……」顧拙言一陣恍惚,這他媽什麼難哥難妹,「你還小,咱不著急。」
顧寶言神色倔強:「可我還是喜歡小莊哥哥,他拒絕我也沒關係,我畫畫呢,畫完就去找他。」
顧拙言問:「你找他幹什麼?」
「我讓他教我畫畫,我追他!」顧寶言握著水彩筆,眼睛很亮,「你說我小提琴拉得難聽,堅持這麼久我也學會一首曲子了,小莊哥哥現在不喜歡我,我上趕著,他沒準兒就喜歡我了呢。」
顧拙言望著小姑娘怔了片刻。
他錯以為莊凡心對他有意,即使竹籃打水一場空,可人是活的,他可以再追,如今還來得光明坦蕩。莊凡心也未明確拒絕,想想幾個月的點滴,他不信每一絲感覺都是陰差陽錯。
「嘭」地關上門,顧拙言拿上土特產和蒙奇奇去莊家,趙見秋正在花園裡澆水,見他來,說莊凡心還沒起床,讓他直接上樓去找。
顧拙言不禁望一眼二樓臥室,窗簾敞著條縫隙,貌似閃過一道人影。上樓尋到莊凡心的房間,沒人,浴室里嘩嘩的水聲。顧拙言停在浴室外,水聲一直響,浴缸都該灌滿了,他明白,說:「莊兒,我把東西放下了。」
腳步聲漸遠,莊凡心關掉水閥,馬桶蓋都被他坐得發熱。從浴室出來,床邊毯上擱著一袋子特產,裡面有若干種零嘴,一盒印著風景名勝的明信片,他一張張翻看,最後一張寫著幾個字。
——以後帶你玩兒。落款只有一個龍飛鳳舞的「顧」。
莊凡心妥善保存,一抬眸看見床頭的蒙奇奇,是顧拙言給他抓的。顧拙言根本沒有早戀,也不喜歡秦微或王楚然,顧拙言喜歡的是男生。
顧拙言不但喜歡男生,喜歡的還是他。
莊凡心望著蒙奇奇發呆,當時在機場,連奕銘他們的一番話就在暗示他,顧拙言說喜歡的人是課代表也在暗示他,凡此種種,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然而循著痕跡應該朝西,他卻一直奔了東。
眼下的情形超出莊凡心的承受範圍,比撞見裴知和男的接吻還讓他發懵,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拙言,只能躲,不敢說,怕說出什麼話讓顧拙言難受,讓他後悔,讓彼此連朋友關係也葬送掉。
亂,比波洛克的《1948年第5號》還要亂。
周一早晨,莊凡心六點半就出了門,到校才七點,天中的大門都沒開。他在附近的早點檔子喝粥,只抿了兩口,一柄瓷勺將魚片攪動成碎渣,粥由熱變涼,弄得粥檔老闆睨了他好幾眼。
顧拙言推著車子從巷尾出來,碰上莊顯煬去上班,打招呼說:「叔叔早,凡心走了嗎?」
「走了,我早起給他煎蛋,他人都沒影兒了。」莊顯煬笑著,口氣無奈,「一陣陣地犯病,昨天不吃不喝,悶屋裡,別是得了賽後抑鬱症。」
顧拙言笑笑,騎上車子匆匆走了,半路去麥當勞買了份早餐,有點遲,到校時正趕上大伙兒去操場升旗。結束後回教室,隊伍在甬道上散開,顧拙言和莊凡心之間隔著些人,仿佛一片難邁的溝壑。
莊凡心生怕被追上,第一節 課是英語,半道拐去辦公樓抱卷子,經過一棵老樹,他停下回頭,摳著粗糲的樹皮朝教學樓入口偷望,顧拙言很顯眼,隨著人群進去了。
抱著卷子回到教室,還沒上課,班裡有些哄亂,莊凡心立在講台上準備多媒體,擦黑板,幫第一排的懶蛋接水,全程沒有抬過頭。他的餘光涵蓋最後一排,模糊不清,依稀是顧拙言的輪廓。
回到座位上,莊凡心鬆一口氣,卻攥著筆袋有些無措。
顧拙言瞧得分明,莊凡心躲得太明顯,他既傷自尊又捨不得欺身緊逼,只能吊著一顆心觀望。齊楠從桌旁經過,顧拙言攔住,塞給那一包麥當勞。
齊楠感動道:「好兄弟,你怕我早飯沒吃飽嗎?」
顧拙言說:「幫忙給莊凡心。」
齊楠翻個白眼:「你倆別是相愛了。」
一語戳在顧拙言的神經線上,要命。齊楠回到第三排,把麥當勞放在莊凡心的桌上,說:「顧拙言給你的,你沒吃飯啊?」
「顧拙言」仨字又戳在莊凡心的神經線上,哪還有胃口,他假模假式地打開英語書:「我不吃,你拿回去吧。」
齊楠又拎回去轉告,顧拙言問:「好幾頓沒吃,真不餓?」
齊楠再次走到第三排,莊凡心答:「別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