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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顯煬點點頭:「是,偶爾辦展,也有時間畫畫。」
「我還記得您畫的畫,我不懂藝術,就覺得特別好看。」顧拙言稱讚道,自然地、不經意地染上疑惑,「那時候……凡心好像說家裡有珠寶公司,不做了嗎?」
他側著臉,能分辨莊顯煬的神情,對方低著眉骨,有股不同於藝術家的穩重感,很快露出一抹笑,掩蓋住那份沉著:「我一個畫畫的實在不擅長經營,早就不做了。」
顧拙言脫口追問:「所以凡心也不念珠寶設計了?」
莊顯煬遲鈍地「啊」一聲,不像是回答,像組織答案時拖延的手段,很漫長的三秒鐘過去,他才說:「有些影響吧,不過凡心當時年紀小,沒個定數,難免會改變想法。」
剩下的半壺茶沒了溫度,莊顯煬起身上樓,想看看掛在工作間牆壁上的油畫,顧拙言沒吭聲,他不確定對方是真想看畫,還是被他問得想要躲開。
客廳僅餘他自己,空坐了半晌,廚房傳出油煙的滋啦聲,他過去摻和,也像是找莊凡心認錯,貌似把人家親爹聊得不高興了。
莊凡心專注地盯著鍋里的魚,沒聽見,反而興致勃勃地問:「香嗎?」
顧拙言踹上門,走進狹窄的料理台之間,挨近了,在莊凡心的發梢輕嗅,不知是指魚還是指人:「香。」
一面煎好,莊凡心翻過另一面,油花噼里啪啦地爆開,冒著煙,他佯裝成受了驚的動物,兔子或者鹿,往顧拙言這頭獅子或者大尾巴狼的懷裡躲。顧拙言識破他的詭計,卻摟住他不拆穿,甚至眷戀地摸摸他的脊背。
莊凡心覺出什麼:「怎麼了?」他向外走,「我爸呢,你們……」
顧拙言用身體擋著路:「叔叔上樓看畫去了。」他把莊凡心擰回去,「開著火還東張西望,小心煎糊了。」
莊凡心沒再亂動,煎好關火,夾一塊金黃的魚肚肉吹了吹,餵給顧拙言吃,外脆里嫩,顧拙言咂著香味兒把魚端出去,擺上了餐桌。
手機振動起來,他掏出一看,來電顯示「陸文」。
顧拙言接通:「餵?」穿過客廳,走到明媚的小陽台上,「減肥順利麼,瘦了多少了?」
「瘦了三斤,反彈了兩斤半。」陸文說,「我下午要參加個活動,現在在酒店待著呢,裴知你知道吧?莊凡心的朋友。」
顧拙言說:「知道。」
「他今天也在。」陸文說,「我們公司一哥請他弄造型,剛才在走廊上碰見了。」
顧拙言欣賞窗邊的一盆無盡夏,以為錯過兩句,不然怎麼聽不太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文道:「你不是正和莊凡心舊情復燃嗎?我和裴知聊天,就忍不住問他,莊凡心那年移情別戀的孫子什麼德行……」
顧拙言煩道:「你他媽那麼熱心腸幹什麼?」
「你先聽我說啊!」陸文有些急,「我問完,裴知特別迷茫……好像根本不知道那回事兒。」
陡地,顧拙言攥緊了手機:「什麼意思?」
陸文回答:「裴知說,這十年除了你,他從沒聽莊凡心提過什麼男朋友。」
第84章 你行行好!
顧拙言站在小陽台上遲遲未動, 陽光灑進來, 曬得他出了層薄汗, 許久,莊凡心從背後走來,叫他, 說午飯燒好了。
他轉過身,背著光,頂著那張曬紅的面目點了點頭, 莊凡心的視線錯開他, 睜圓了眼睛,充滿驚訝與抱怨地說:「你薅我的花幹嗎!」
顧拙言被吼得還魂, 扭頭看見地板上落滿葉子,那盆無盡夏幾乎被薅成了禿瓢。指尖沾著葉綠, 他握拳,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
罕見的乖順樣子,莊凡心一時被唬住,不禁反省是不是自己太粗暴了:「呃, 沒關係。」他走上前, 挽住顧拙言的臂彎,胡說道,「其實葉子該修剪了,走吧,咱們洗手吃飯吧。」
他剛說完, 顧拙言的手臂從他的手中抽走,手肘劃到手腕,他正不知所措時,顧拙言握住了他的手掌。更像是攥住,那麼緊,掌心的紋線都貼合在一處。
那點葉綠相互摩挲,青澀,濕黏,夾在兩掌之間,仿佛背陰處藏掖了許多年的秘密,看不到,也無從得知。
顧拙言吞咽一口虛空:「你……」
「啊。」莊凡心小小地發出聲音,他被攥得疼了,白皙的手背在顧拙言五指的包攏下,擠壓出粉紅色的印子。他迷茫片刻,用他此時求愛占比百分之八十的腦子想了想,自以為明白,先望一眼樓梯,確定無人後迅速地在顧拙言的臉上親了一口。
「好了嗎?」他商量道,「你不怕我爸媽看見的話,就再來次長的……」
這時腳步聲從二樓傳來,莊顯煬和趙見秋露面,莊凡心側身將他們牽著的手擋住,充滿遺憾地說:「夠嗆了,還是先吃飯吧。」
顧拙言一腔克制的情緒驟然散了,鬆開手搓了把臉,他笑,百般無奈卻又甘之如飴,在莊凡心的後腦勺上呼嚕了一把,暗罵一聲「傻東西」。
四人位的餐桌第一次坐滿,特別有家的味道,兩葷兩素,一份老字號打包的烤鴨,一片未下筷的齊整中,缺了一塊肉的煎魚格外醒目。
莊凡心說:「爸媽,你們嘗嘗烤鴨,皮還脆的。」
顧拙言不動聲色地喝湯,陪長輩談笑,夸飯菜好吃,把一切疑慮揣回了肺腑深處。偶一側目,見莊凡心笨拙地卷麵餅,想都沒想,奪來熟稔地卷好,還記得將對方忌口的蔥絲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