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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他恢復無畏的態度:「姐,但我都和裴知報備過,他同意,他又是老闆,我自然要聽。姐,我這麼處理完全以公司利益為重,合理維權,我問心無愧。姐,說實話,我昨天聯繫了榕城一家律所,以防董老闆不答應,我今天帶律師再過去找他。」
三聲「姐」叫得程嘉瑪發懵,莊凡心不掖不藏,挑明說了,理據皆存,還頗有光腳不怕穿鞋的氣概。半晌,程嘉瑪問:「你一點面子都不給?」
莊凡心答:「姐你開口,我當然給,今天對董老闆一定客客氣氣的。」
見討不到便宜,程嘉瑪訕且怨地說:「小裴哥找你幫忙,真是找對人了。」
「姐。」莊凡心沒完沒了,「那我再睡會兒?」
美女掛了。乾脆得像一記耳光。
莊凡心翻身仰躺過來,窗簾不嚴實,一縷光灑在被子上,他合眸,腦子裡的東西很多。約的律師姓吳,今天最高溫十七度,酒店早餐卡在電視柜上……過篩後,頂要緊的,是明早顧拙言到榕城。
他全無睡意,爬起來梳洗穿衣,出了門。
再一次到鎮上的工廠,沒下工作間,在辦公室和董老闆見面。莊凡心帶著律師,依舊那副禮貌又金貴的樣子,嫌便宜煙難聞,嫌鞋子蹭灰,對對方的說辭充耳不聞。
董老闆軟磨硬泡三四個鐘頭,喝水的一次性紙杯都捏皺了,卻無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莊凡心就要如約生產。
響亮到刺耳的鈴聲迴蕩在工廠大樓,是工人的休息鈴,在這陣鈴聲里,董老闆終於放棄掙扎出了黑色縐緞連衣裙的生產單。
單子傳給工作間的主任,調布,開工,耽誤的幾天加班趕進度。
莊凡心差司機把律師送回去,他沒走,在工廠食堂對付一餐,公司的質檢員明早到,交接前他要親自監工。
捂著耳罩口罩,莊凡心仍被機器噪音和布料氣味侵犯,夜裡離開廠子時微微耳鳴,心率過速,險些扶著電線桿吐了。
在鎮上找了間快捷酒店,條件欠奉,浴室還是風騷的透明玻璃,莊凡心難受得沒力氣,合衣便睡了。
他惦記著顧拙言要來,清晨未至就早早醒了,返回工廠監工,九點左右質檢員姍姍來遲,他劈頭蓋臉一頓罵,董老闆都拉不住。
莊凡心交接完,也交代完,火急火燎地趕回市區,時間實在不夠,他讓司機直接去火車站。所幸沒有堵車,到火車站時還有十分鐘剩餘。
喘了口氣,他發給顧拙言:「我來接你了。」
一列高鐵進站,顧拙言讀完未回,下了車,停駐在月台上頓了頓,腳下已是榕城的地界,清新的空氣,綿延的綠色,和舊時一樣的好。
顧拙言隨著指示標移動,步若流星,遠遠的,他望見出站口外多而雜的人。稍微走近些,他瞧見一張引頸巴望的臉,俊秀漂亮,但頭髮微微亂著,像鴨子群里戳著一隻傻傻開屏的小孔雀。
莊凡心也瞧見他,揮手,使勁擠過來,明明幾天沒見而已,卻仿佛他是在外務工的男人年底回家,莊凡心是留守的老人或孩子,又或是……想他想狠了的小媳婦兒。
「拙,哎,大哥讓讓!」莊凡心擠到顧拙言前面,隔著倆人,近鄉情更怯地不敢走了。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線頭,有不太好聞的味道,工廠沾的,怕對方嫌棄。
他拘謹地杵在人群中,笑得真心:「去酒店吧。」
顧拙言看清莊凡心狼狽的模樣,心中猜個大概,走過去問:「公事辦得怎麼樣?」
「搞定了。」莊凡心躲開一步,默默薅線頭,「已經開始生產了。」
去酒店的路上,顧拙言欣賞駛過的街,既有熟悉的親切,也有許久不見的陌生。這一遭不停地搭車,他急於活動活動四肢,說:「一會兒隨便轉轉吧。」
「好啊。」莊凡心貼著車門,心情比陽光明媚,「幸虧你昨晚發朋友圈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在廈門。」
顧拙言特別輕地笑,只嘴角動了一點,心虛,還得意。到酒店後,辦理入住手續,房間和莊凡心的那間在同一層,斜對著。
莊凡心說:「我昨晚在鎮上沒回來,要洗個澡。」他估計不會很久,「你收拾一下就來找我吧。」
顧拙言道:「好,給你二十分鐘。」
莊凡心回房間,蹬掉球鞋,脫下風衣和針織衫,將髒兮兮的衣物丟進洗衣籃里,剛解開褲扣,主管打給他,詢問這邊的情況怎麼樣。
他一邊回復一邊打開電腦,把出貨單的電子版發回公司,兩名設計師來纏他,他只好開麥,和對方談秋冬季的樣品計劃。
好久才談完,合上電腦時有人敲門,莊凡心說,哎呀,壞了。打開門,顧拙言換一身衛衣運動褲,立在外面,褲兜里的煙盒輪廓若隱若現。
卷著領子的襯衫,沾著線頭的牛仔褲,顧拙言皺眉:「你還沒洗?」
「馬上!你先看電視!」莊凡心把人拉進來,不敢再耽誤,一頭鑽入浴室裡面。
顧拙言溜達到床尾,床上堆疊著亂七八糟的衣服,還有幾張列著計劃的草稿紙,他坐下來,拿一隻酒店每天送的蜜柑,剝了剝。
嘩,水聲傳出來,很響,讓人無法忽略的響,感覺細密的頭髮一下子就會被打濕。
水珠四濺,順著皮膚的肌理向下滑,從白瓷似的脖頸,到胸膛,到肩胛,撫過細腰坦腹,脊骨處分流,又淺淺地匯聚在腰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