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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柑剝開了,圓圓鼓鼓的形狀,攏著,按壓時發軟,一股熟透了任由採擷的模樣。顧拙言摩挲著一道縫兒,指尖向兩邊摳,慢慢掰開,有汁水沾在他的手上。
撕下一瓣咬嘴裡,他嚼著,甜膩得厲害。
水聲戛然而止,莊凡心洗完了。
顧拙言掏出手機,不確定做什麼,打開信箱清理沒用的簡訊,其實看著頂部的時間,一分鐘,兩分鐘,一共漫長的四分鐘過去。
啪嗒啪嗒的拖鞋聲,莊凡心從浴室出來,沒穿衣服,腰間裹著一條藏藍色的浴巾,延伸到膝彎,腰腹和小腿被襯得晃眼的白。
水跡擦了的,卻擦得潦草,皮膚上一層不明顯的、濕滑的水光。他依然很瘦,身段窄而輕盈,但肋骨被皮肉包住了,不那麼分明,有一絲纖穠合度的味道。
莊凡心停在電視櫃前,正對著顧拙言的方向,他倒水喝,偶然開口略微沙啞地問:「你喝水嗎?」
顧拙言答:「不喝。」
他已經刪除了四十三條簡訊,低著頭,莊凡心停留在他的餘光里,赤裸上半身,遮羞地掩著下半身,恍若清純的無知者,手捧水杯噘著嘴啜飲。
半杯白水見了底,肌膚表面的水痕也蒸發了,莊凡心擱下水杯,瞥見一旁剩著的幾瓣蜜柑。他拿起來吃,鼓著面頰,有些冷,但偷看顧拙言的眼神卻熱。
喝完也吃完,莊凡心挨著櫃沿兒躊躇,一派矯揉造作的德行。偷看變成明看,他望著顧拙言,焦灼地等著顧拙言也看他。
確認刪除?確認。
顧拙言已經清理掉八十條信息。
滴答,發梢的一滴水落在肩頭,莊凡心被燙著似的:「啊,頭髮好濕……」他進浴室拿一條毛巾出來,「我再擦擦。」邊擦,邊多此一舉地解釋。
他站在床角處,離顧拙言更近了,一下一下揉著自己的腦袋,哪還有水滴,最外面一層甚至絨絨地幹了。
莊凡心假意擦拭,單薄的肩膀擰過來,擰過去,故意不穿衣服。他豁出臉面,拋卻羞恥心,等著顧拙言看看他,看他雪白的肉,看他肩上的刺青。
顧拙言始終低頭劃手機,壓著眉骨抬都沒抬。
膽量一點點喪失,跌至谷底,莊凡心徹底放棄了,他繞到床邊穿衣服,坐下,垂頭喪氣地揪著腰間的浴巾。
他忽地心酸,酸得心都要碎了,他對顧拙言沒有吸引力了,作為一個男人。他切實地感到恐慌,抓一件衣服,往頭上套的時候雙手都微微顫慄。
顧拙言在背後提醒:「穿反了。」
噢……穿反了,莊凡心已顧不上窘澀,把衣服套在脖子上擰一圈,掏出袖子。什麼……動作不禁疑滯,不看他,怎麼知道他穿反了?
看了……
偷看!
莊凡心猛地轉過身,手腳並用從床上爬過去,他剎在床尾,頂撞到顧拙言的左肩,探著頭盯視顧拙言的側臉。
他想找回尊嚴,想抓包一般逼問兩句,唇一張就不受控制了,像引誘人:「我洗澡的時候想到你在外面坐著,就覺得,覺得水好燙。」
心咚咚跳,顧拙言強迫自己停手,僅剩的二十條簡訊都有用。莊凡心迫近他的餘光,擠他的胳膊,馨香的沐浴露氣味兒飄過來,拙言,拙言,企盼地叫他的名字。
他扭臉看著莊凡心,V領毛衣有些歪,鎖骨上的心形刺青露出一半,浴巾還裹著,堆在腿根兒,不知道裡面穿沒穿內褲。
「你他媽的,」顧拙言嘶啞地咒罵,「在美國學會袒胸露肉給男人看了?」
莊凡心抖動一下身子:「不是。」
顧拙言勾住他,手掌貼著他微凸的脊樑,他止不住地顫,順從地依進顧拙言的懷裡。
莊凡心要解釋他沒有,他在美國很乖,他還要扯被子蓋住雙腿,羞恥心回籠,他蜷縮著腳趾想躲起來。
這時候,一股壓抑的妒火灼得他皮開肉綻,顧拙言摟著他,警告他,給他下一道死命令:「以後,只能給我看。」
莊凡心輕嚀,如久旱逢潮,整個人驀地癱軟了。
第75章 都醉了,也都清醒。
「你是……」莊凡心嵌在顧拙言的一隻臂彎里, 衣衫不整, 剛才還藏著誘惑人的心思, 一張口那麼害臊,但猶豫更甚,「是原諒我了嗎……」
他用了「原諒」這個詞, 十年前的懦弱放棄,那一通摧心肝的電話,所以他和顧拙言重修舊好的前提是, 顧拙言原諒他。
問出來, 莊凡心不眨眼地看著顧拙言,有愧, 有怕,也有忍不住的期待。驀地, 勾著他的手鬆開了,他立刻慌了, 緊緊圈住顧拙言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說,「我不問了。」
顧拙言睨著他:「你知道什麼?」
莊凡心說:「你心裡有道坎兒。」像是揭一層殘破的窗戶紙, 他的字句那麼輕, 魂不守舍般,「那道坎兒是一條傷口……結成的疤。劊子手是我。」
顧拙言道:「沒錯,是你。」
莊凡心扎低腦袋,埋在顧拙言的肩頭深深地呼吸幾遭,再抬臉, 他說:「但你給我機會追你,我邀請你,你沒有拒絕,我遇到困難你想知道,我求你來榕城,你就過來了。」他呢喃出結論,「你總是對我心軟。」
戳破了,顧拙言臉上掛不住:「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是知足。」莊凡心說,手掌從顧拙言的肩膀輕劃,撫至脖頸,一抬腕子托住那下頜,扳過來看著他,「但知足一分,馬上就不滿足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