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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陳在藏污納垢的小室,渾身邋遢,莊凡心哪兒還睡得下去,可是又不願起來,就想和顧拙言這麼傍著。黏膩的曖昧,烏糟的留在昨夜的情潮,濕悶的氣味兒,融合起來比烈酒和香菸都更讓人上癮,更讓他沉迷。
光線越來越強,淺金色,賽過審訊室里刺目的燈,所有滾在角落的腌臢都暴露了。沒蓋好的煙盒,斑駁的手機屏,床沿兒上,黏成一團的深藍色手帕。
那手帕是顧拙言的,上面凝涸的東西是莊凡心的,昨晚,他摟著他給他飛快地打,床板都跟著叫,兩回,滴滴答答捂了滿掌。
擦完一團,丟了,有種提褲子翻臉的無情。
莊凡心此時瞧著,脖子以上呈現出漸變的紅,臉蛋兒到耳朵由淺及深,耳垂尤其鮮艷,被顧拙言用口舌伺候得比剛打了耳洞還敏感。
顧拙言捏他的腰:「轉過來。」
莊凡心便聽話地擰腰,一動,覺出事兒後的那股酸楚,絲縷狀穿在肉里,叫人不精神。他轉過去面對顧拙言,四顆黑眼珠對上焦,他一怔,感覺顧拙言的眼神特別有侵略性。
但沒昨晚那麼強烈,貌似混了三兩分疼愛。
不怪顧拙言目光幽深,莊凡心那臉是花的,淚痕斑斑,唇瓣紅腫破皮,嘴角的痕跡更不好意思明說,下巴被他掐過,泛著青紫色的小血管。
顧拙言抬手罩住莊凡心的臉,不能看了,再看下去心猿意馬,手指岔開條縫兒,他從縫兒里對莊凡心低聲:「真像是我把你強姦了。」
在狹窄的破屋,趁酒醉,那帕子就是明晃晃的證據。莊凡心縮成一隻熟蝦,緊閉眼睛幻想起來,額頭出了汗,被照耀得一片晶光。
床板嘎吱,顧拙言已經坐起身,系好褲繩穿上鞋,揣起煙盒手機。他回身在莊凡心的鼻尖刮一下,膩歪的動作他做得利落清爽,說:「再躺十分鐘,我去早點檔子買份粥。」
莊凡心道:「酒店有早餐卡。」他不在乎那頓掏了錢的早餐,只是不想讓顧拙言走,哪怕十分鐘就回來。
「先墊墊。」顧拙言笑,透著痞氣的欠勁兒,「昨晚射了兩回,你不虛啊?」
莊凡心一梗脖子:「別小看人。」卻在風衣下攏緊褲腰,就那兒,酸,疲軟,的確有點虛。也怨不得顧拙言取笑,他昨晚第一次很快,被揉幾下便交代了,丟死個人。
骨碌起來,莊凡心穿戴整齊溜去洗手間,洗把臉才敢在露面。酒吧空著,所有人都回家睡覺了,昨晚的卡座沙發上,齊楠正躺著說夢話。
莊凡心不小心踢倒空酒瓶,咣當。
齊楠霎時醒了,爬起來,毫無坐相地癱著:「啊……」他瞪著莊凡心出聲,「啊」完停了片刻,「難受死我了。」
莊凡心把桌上的玻璃杯遞過去:「喝水麼?」
齊楠說:「我心裡難受。」他撓撓頭髮,又捶打胸口,「我有心理陰影了。」
「不至於吧。」莊凡心道。
「至於!」齊楠一拳砸在靠枕上,「顧拙言怎麼會是同性戀呢?那時候,他轉到咱們班,對哪個男生都不咸不淡的,也就對你……」不是吧,「我靠。」
桌上有半盒萬寶路,莊凡心抽出兩支,自己叼一支,給對方一支。這是本次出差他學會的,好像遞支煙便好說話,還能鬆緩神經。
同桌倆點上對吸,莊凡心說:「你也不用那麼大驚小怪的吧?沒見識。」
齊楠氣道:「我沒見識?同性戀我見多了。」撣落一截菸灰,「是因為我沒懷疑過你們,你們倒好,直接滾床上玩十八禁,嚇他媽死我了!」
莊凡心嗤嗤笑:「情難自禁,你直男肚裡能撐船,別跟我們不懂事的gay計較。」
齊楠沒吱聲,沉著臉,以前解不出數學題的時候就這德行,他狠狠思忖了一分鐘,小聲問:「同桌,你以前每天給我抄英語答案,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
「真會顛倒黑白,不是你求著我發的嗎?」
「噢……那我跟你勾肩搭背的,你會不會背地裡心旌蕩漾啊?」
莊凡心吹口煙:「我把你打腦震盪信不信?」他順口氣,「我是同性戀,不是色情狂,我喜歡的男人類型非常單一,範例去買早點了,姓顧。」
話說到這份上,還能有什麼不明白?齊楠咂咂嘴,仍覺得驚奇:「所以你們倆當年就談過?我還記得他為你跟籃球隊打架,干,還挺甜蜜的。」
一頓,齊楠又回憶起什麼:「不對啊,後來,就是你出國一年多之後,夏天吧……」他努力想著,「就是你刪了我們之後!顧拙言問過我有沒有你聯繫方式,還問過班長,問好多人,你把他也刪了?你啥情況啊?」
莊凡心避重就輕地答:「那時候分手了。」
「啊?真的假的?」齊楠迷茫道,「那你們現在什麼關係……舊情復燃還是……炮、炮友?」
門開了,顧拙言拎著早點回來,走到卡座見莊凡心掐著煙,皺眉奪下摁在菸灰缸里。莊凡心被那不算溫柔的目光一瞥,又被管教,心裡的小河盪得驚濤拍岸,拍得他渾身麻酥酥沒力氣。
齊楠問完沒聽見答案,此刻偷瞧著,姓顧的奪了煙,打開熱粥熱餅,吹了吹遞過去,比他已婚時還會疼老婆。姓莊的真不是色情狂嗎?盯著人家瞅,眉目春意濃重,二八月鬧感覺的貓狗都沒這般露骨。
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來,粵語:「舊情復熾更瘋狂……長埋內心激盪……再迸發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