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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心念一動:「謝謝媽。」
薛曼姿攏一攏外套,準備走了,恢復成公事公辦的模樣:「GSG是冠名的贊助集團,你負責的,後續處理不好就回公司領處分。」
返回病房,顧拙言替下陸文,兩人不說話、不動彈地盯著莊凡心的臉,許久,陸文扭開頭,先沉不住氣地罵了一聲:「操他媽的!」
顧拙言掏出公寓鑰匙:「行了,幫我回家取點東西,衣服,毛巾牙刷什麼的。」
陸文接過,沒多廢話便往外走,走一半停住:「眼下事情多,你需要幫忙就叫我吧。」他頓了頓,「裴知雖然是凡心的朋友,但公司那攤子事兒他得頂著,估計沒那麼多精力。」
顧拙言說:「我知道,你去吧。」
窗外正是黃昏如火,俯瞰下去,天地間的人和車小得像一粒沙,再瞧瞧病床上的軀體,渺小的人不知承受著多大的苦楚。
手機振動不停,家裡面,顧寶言和薛茂琛輪番打來,公司里,副總和GG部的人也不算消停,還有看到新聞後的連奕銘和蘇望,甚至是遠在榕城的齊楠……
天徹底黑了,拔完針,顧拙言握著莊凡心的手,一點點將冰冷的皮膚焐熱。醫生說,莊凡心已經進入睡眠,他太疲憊,並且對清醒狀態感到排斥和恐懼。
裴知來了,風塵僕僕的,從事發後一直在四處周旋。他撲到床邊端詳莊凡心的睡態,不敢高聲地問:「醫生怎麼說?」
顧拙言遞一杯水:「輸三天液,他需要靜養。」
裴知猶豫道:「突然暈厥是因為今天的事……對麼?」他怕顧拙言不明白,解釋一句,「不是舊病復發什麼的?」
顧拙言立刻蹙起眉:「什麼意思?」
裴知回答:「凡心有那麼一兩年和我斷了聯繫,後來告訴我是生了病,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病,今天檢查的時候醫生有提到嗎?」
顧拙言腦中有一瞬的空白:「那段時間,是不是出事後的一兩年?」
「……是。」裴知揪起一顆心,「但願他只是不想面對朋友,而不是真的生了病。」
正說著話,陸文拎著一隻行李包回來,看裴知也在,有點傻地揮了揮手。這光景本是愁雲慘澹,裴知卻苦中作樂地笑了,罵道:「你真夠倒霉蛋的。」
「我還行吧。」陸文說,「對了,有幾個記者在醫院門口。」
裴知說:「我知道,跟了我一路。」
眼前閃回莊凡心被包圍逼問的畫面,一幀幀,顧拙言反而愈發沉靜。他交代道:「裴知,先說公事,成衣秀舉辦前凡心簽過保證書,這件事給silhouette造成的損失我幫他負責,你也好給公司一個交代。」
裴知馬上反駁:「沒關係,我可以幫他。」
「不行,你不能幫他。」顧拙言說,「這件事已經鬧大,不要用你們的好友身份幫他,你對他完全公事公辦,之後,對其他人才能不留情面地秉公處理。」
「其他人」指誰不言自明,裴知懂了。
顧拙言道:「聽說江回是程嘉瑪的男朋友,他和程嘉瑪我都會查。」他正大光明地通知,君子風範地表態,「我不認識程嘉樹,但如果令你夾在中間為難的話,對你說聲抱歉。」
裴知乾脆地說:「沒什麼抱歉的,需要幫忙儘管開口。」
公事暫且說完,顧拙言確實有個請求:「這事兒瞞不了多久,莊叔叔他們知道後應該會第一個聯繫你,就說凡心我照顧著,請他們路上別太著急。」
一件件安排妥當,陸文旁聽著:「哎,我干點什麼啊?」
時候不早了,顧拙言說:「你送裴知回去吧,甩掉那些記者不成問題吧?」
這點事兒是小菜一碟,陸文和裴知離開了。房內歸於安靜,顧拙言找醫生談了談,他不了解莊凡心這些年的病史,希望明天做一套詳細的身體檢查。
入夜,顧拙言洗完澡爬上床,用冒著熱氣的身軀給莊凡心供暖,那雙手腳冷得像冰,被他握住,貼住,摟在懷裡哈氣。
他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這雙畫畫的手如何去故意傷人?
當年的那通電話背後,莊凡心經歷著什麼樣的絕望?
懷中的身體微微顫動,莊凡心流了太多冷汗,迷糊地討水喝,顧拙言含住一口,低頭印上那嘴唇渡進去。
「還要什麼?」他問。
莊凡心似在夢囈,斷斷續續地念顧拙言的名字。
顧拙言每一句都應,撩開莊凡心的黑髮,摩挲對方的眼尾。「我……」莊凡心緊閉著眼皮,聲若蚊蠅,「我……不好了。」
「什麼?」顧拙言哄他,「你沒有不好。」
莊凡心囁嚅著:「我……等不到……你了。」
顧拙言說:「我來了,我就陪在你身邊。」
「等不到了……」莊凡心的意識完全混亂,不在今朝,而是回到了多年前的美國,「我……想……」
顧拙言心頭狂跳,他猜測莊凡心說的話是曾經發生過的片段,他嘶啞地探究:「凡心,你要說什麼?」
他籠罩住這副身體,全神貫注地聽,琥珀色的燈光下莊凡心顫抖著嘴唇,口齒間黏糊糊的,咕噥出一句回答。
猝然,顧拙言聽清了。
莊凡心說的是,我想死掉。
顧拙言的心被狠狠扎透,僵在床上,緩了半晌才重新將莊凡心抱緊,他一下下撫摸莊凡心的脊背,摩擦得手掌發燙,莊凡心終於埋在他的肩窩裡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