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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所有過往都被掀開了。
莊凡心在顧拙言的懷裡放聲痛哭,那麼慘厲,像被一刀一刀割破了血肉。
病房內許久才安靜,顧拙言撫著胸前精疲力竭的身體,一遍遍重複「有我在」。擦乾莊凡心的鼻涕眼淚,他說:「十年前的噩夢不會再上演了,相信我。」
網上的事件越演越烈,醫院外面徘徊著記者,就連裡面的醫生護士也已認出莊凡心就是事件的主人公。顧拙言當機立斷,聯繫了司機,決定從這個是非地離開。
他對莊顯煬和趙見秋說:「叔叔,阿姨,先讓凡心去我那兒住吧,處理事情方便我們商量,我那邊門禁也比較嚴,不會有閒雜人等打擾。」
趙見秋說:「他現在需要照顧,很麻煩人的。」
「我來,都交給我。」顧拙言不容分辯道,「等會兒司機過來,他送你們回家,從醫院正門走,我開車和凡心從東門走。」
半小時後,所有東西收拾妥當,莊凡心裹著圍巾隨顧拙言離開,在停車場上了車,他鬆口氣,從兜里摸出沒了電的手機。
他事發後沒上過網,惴惴的:「事情成什麼樣子了?」
顧拙言只道:「可控的樣子。」
汽車駛入寬闊的大街,速度很快,在某個該直行的路口拐了彎,莊凡心疑惑地看顧拙言,又驚慌地看後視鏡,以為他們被記者跟蹤了。
顧拙言根本沒回家,在某條街上剎停,車就撂在馬路邊,他的動作用力又乾脆,下了車,緊握著莊凡心的手踩上台階。
莊凡心抬起頭,是一家銀行。
「幹什麼……」
顧拙言沒坑聲,拉著莊凡心往裡走,聯繫司機時順便知會過,銀行經理已經在等候他了。走程序似的亮了下身份證,繼續往裡走,識別指紋後,顧拙言帶莊凡心進入了銀行的保險庫內。
四面反光的保險柜,莊凡心懵懂地站著。
「我沒帶鑰匙。」顧拙言吩咐經理,「把我柜子打開。」
是最大型號的保險柜,銀行經理上前開鎖,咔噠一聲,而後將柜子緩緩抽了出來。
顧拙言滾了下喉結,把莊凡心推前一步:「去瞧瞧。」
莊凡心走過去,看清了,那裡面放著兩幅畫,一幅畫的是一雙彈吉他的手,另一幅是顧拙言的畫像。
有一條手鍊,他曾經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還有許多,手機殼,繪著堅毅的錫兵的馬克杯……
在淚水即將模糊雙眼的時候,他望向柜子深處。
最裡頭,是一頂失去光澤的海玻璃王冠。
莊凡心搖晃著,將要跌倒時被顧拙言從背後擁住,那道聲音貼著他:「你在小岔路等了一夜,我一直在樓上的窗口中看你。第二天去機場把你送走,我就撿回來了,你給我的禮物,加上一百三十七張畫稿,十九張精確掃描圖,我保存了十年。」
莊凡心泣不成聲,顫顫地伸手,他摸到了,摸到每一顆海玻璃,那是少年時像海洋一樣洶湧的愛意。
忽的,指尖觸碰到什麼,他拿起來,是王冠中落著的一張小紙條。
上面的字跡已經泛黃,寫於十年前。
天邊的你漂泊白雲外。
是《一生所愛》中的歌詞,而下一句寫著——
請回來我身邊。
第95章 我和你,公開了。
一路上, 莊凡心緊抱著箱子, 回到公寓後仍不願鬆開。顧拙言既難過又好笑, 硬奪下來擱上茶几,哄道:「別害怕,不會再弄丟了。」
他回臥室放行李包, 換一身家居服,折返客廳,見莊凡心並著雙腿端坐在沙發上, 小學生樣子, 目不轉睛地盯視著箱子裡的冠冕。
顧拙言走過去,不合規矩地往茶几上一坐, 和莊凡心面對面。「你放鬆一點。」他握住莊凡心的手,「別瞧它了, 瞧瞧我。」
莊凡心慢慢移動視線,投在顧拙言的臉上, 陡地,他的眼神變得柔軟、乖順,是寤寐思服後的失而復得, 猶如看一件稀世珍寶。
顧拙言竟有點不好意思, 攏著那雙手,從指根捋到指尖,分散莊凡心的注意力,然後試探地說:「你不要有任何隱瞞,如實告訴我, 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儘管問的是「身體」,但莊凡心伶俐地回答:「我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他抓著顧拙言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放,「我……很踏實。」
顧拙言分辨了幾秒,確認莊凡心沒有撒謊唬他,他鬆口氣,想給對方更多的心安:「我最近會在家陪你,外面颳風也好,下雨也罷,你勇敢的話我們就一起面對著看看,你膽怯了也沒關係,我給你擋著。」
莊凡心的神情就如莊顯煬描述的,沙漠瞧見綠洲,又害怕只是海市蜃樓,他憧憬而不自信地望著顧拙言,向前蹭蹭,眷戀地依進顧拙言的胸懷。
顧拙言摟住莊凡心,不輕不重地捏那截後頸,一切難堪的過往被兜底掀起,四處蒼蠅競血,螻蟻聚膻,他不禁心軟了,捨不得讓莊凡心再經歷一次。
而未等他改口,莊凡心先從他胸前抬頭,對他說:「我可以面對,我能做到。」
顧拙言喑啞地說了聲「好」,有些慨然,莊凡心很堅強,但這份堅強是在漫長的磨難中淬鍊的。他低頭吻莊凡心的前額,給獎勵般,還做作地誇獎:「你真勇敢。」
莊凡心嗤嗤地笑了:「你這樣……好像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