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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凡心咬進去,嚼巴嚼巴咽下,又不動了。
顧拙言一手拿著巨無霸啃,另一手忙活著伺候,雞塊,派,辣翅,倒騰得手都酸了。這時間顧客很少,所以他們的情狀很招眼,把一塊鱈魚塞莊凡心嘴裡,他說:「別人以為我帶著個智障弟弟呢,還得餵。」
莊凡心自己拿起鱈魚堡,問:「幾號走?」
「九號,下禮拜。」顧拙言說,「到時候去機場送我?」
莊凡心點點頭,上次他早飛晚回,是顧拙言送他接他,這次換成他去接送,等人的滋味兒也換成他來嘗了。
離開麥當勞時很晚,巷子裡分別,顧拙言推著自行車朝巷尾走,到門前被莊凡心追上,黑咕隆咚地說,你一定會回來的,對吧?
這得有多惴惴不安,顧拙言故意問:「萬一我沒回來呢?」
他以為莊凡心會害怕得撲他懷裡,甚至流點眼淚,結果黑黢黢之下莊凡心打開手機備忘錄:「把你家地址給我留一個,你不回來我就去抓你。」
「抓」字用得實在是妙,顧拙言在黑暗中樂了半天。
莊凡心神叨叨的,早上搭地鐵擠成肉餅,還扭著脖子問顧拙言會回來吧?上課小測驗,閱讀理解閱讀到一半回頭瞧瞧,確認顧拙言還在,扭回去再重頭理解。半夜起床撒個尿,尿完悵然若失,貓在被窩裡給顧拙言發信息:我在這兒等著你回來,等著你回來看那桃花開。
他好幾天才脫敏,想著接下來一段時間見不到了,便每天都去薛家寫作業,寫完被扣留,開了葷的十七歲男孩兒,眼神交錯剎那就能亂了方寸。
顧拙言像個哄人的混蛋,我就要走了,半個月呢,這期間看不見摸不著多要命啊,嘴上說著,動手扒了校服,壓上書桌,寫好的試卷被浸沁一片汗水。
那張沙發椅,莊凡心搭著雙腿捂著嘴哭,床單不知更換幾張,靠著牆,窗簾差點被拽下來,他的脊背觸在落地窗上,洇出一片霧氣,朦朦朧朧地透出背後的露台和遠方的天空。
莊凡心每次累得半昏半死,淚漬凝涸在眼尾,一身斑駁刷新覆蓋褪不盡的粉粉朱朱,顧拙言說他純潔得像草稿紙,然後搓磨他,弄皺他,沒留過情大概就是最濃的情。
一月九號,司機送顧拙言去機場,莊凡心跟著,那股離愁早已過了勁兒,路上只顧著叮囑,上回帶的土特產挺好吃,再帶點,謝謝了。
換好登機牌,兩個人是第四次一同站在往來的機場大廳,過安檢前顧拙言抱抱莊凡心,說:「等著我。」
莊凡心道:「我會數著日子的。」
顧拙言退開兩步,轉身投入安檢的長隊,進去之前回頭,莊凡心仍立在那兒望著他。過去,看不見了,候機大廳外的停機坪一片遼闊,上方是灰藍的天色。
不那麼晴,但也沒陰惻到下雨。
至於雨何時來,大概也不會太久。
第52章 切,我會。
人不在當前, 總要有點托思寄情的物件兒, 否則容易害相思病。顧拙言走時將德牧交付給了莊凡心, 人遠走狗抵押,說是倘若如期未歸,可以撕票。
德牧從薛家轉移到莊家, 那人質當的,坐皮沙發睡雙人床,吃得比莊凡心和趙見秋加起來都多。遛彎兒的時候碰見舊主顧寶言, 毫無激動之情, 盪一下尾巴聊表敬意,跟著莊凡心就走了。
放學回來, 莊凡心書包都不摘,直奔後花園去, 他家的花園堪比園藝雜誌上的圖片,繁花錦簇綠意充盈, 這些天再添一條烏溜溜的黑毛大狗。
「邦德!」莊凡心在粗棉沙發上找到那位爺,後面是幾株掛著小燈的葡萄架,灑下來光, 照亮沙發上被叼爛的一片梔子花瓣。
莊凡心「我靠」一聲, 趕緊毀屍滅跡拾掇乾淨,還找到零落的枝頭修了修,不然趙見秋發現得讓他澆一晚上肥。他窩在邦德身旁,打開一包齊楠給的無糖蔬菜餅乾,一多半都餵了狗。
飯燒好, 莊凡心回樓里,看見台階下的朱頂紅也慘遭毒手,他不禁納悶兒,趙見秋就算忙得席不暇暖,花園也必定每天轉個一兩趟,但看樣子趙見秋今天還沒到花園來過。
他去餐廳吃飯,兩菜一湯,其中一道是餐廳外賣,湯是速食寶煮的。餐桌另一頭放著一大包零食,麵包,酸奶,薯片薯片薯片……看得他雙眼發直。
「媽,你去超市了?」莊凡心問。
趙見秋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小碟橄欖菜,說:「買了些吃的,我如果沒來及燒飯或者你哪頓沒吃飽,就墊墊肚子。」
平時基本是莊顯煬燒飯,趙見秋在國外長大會做的中餐不多,只偶爾負責一下早餐或打打下手。現階段莊顯煬不在,她獨自張羅飲食難免吃力。
莊凡心問:「媽,我能吃薯片了?」
趙見秋道:「當飽不飽的問題存在時,就顧不上健康不健康的問題了。」感覺這媽當得有些失職,「別告訴你爸。」
「噢!」莊凡心呼嚕呼嚕喝湯,「媽,你最近很忙嗎?都沒去花園打理。」
趙見秋掖一下頭髮,舉手投足間掩不住的疲倦,許久才回答,挺忙的。莊凡心懂事地沒多問,卻忍不住多想,莊顯煬已經去洛杉磯十多天了,打過兩通電話,但他始終不清楚爺爺的具體情況。
「媽,」莊凡心拿捏著分寸,「我爸打給你,怎麼說的?」
趙見秋抬一下頭:「囑咐好些,和他每次出差時說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