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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略顯驚訝,有那麼巧麼,溫麟恰好是莊凡心的助理,他不太相信,不知是不相信會這麼巧,還是不相信莊凡心這個人。
「什麼時候回國的?」
「才兩天。」莊凡心伸左手舀一勺豆腐,「今天遞了入職材料,暫時就在這座城市工作了。」
顧拙言瞥見莊凡心戴的手錶,寬錶帶纏著細手腕,不太相宜,而且皮革褪色,錶盤里壓根兒沒走著字。莊凡心察覺他的目光,縮回手,說是長輩留下的東西,好壞便一直戴著。
長輩留下的,顧拙言思及莊凡心的爺爺,經年飛逝後,想必老爺子已經故去。他沒應這茬兒,聊之前的話題:「既然移民,怎麼回來發展了?」
莊凡心說:「裴知的公司,需要人手就回來了。」
移民,回國,他們漫不經心地聊,實則是踩在陳年舊疤的邊緣試探,一字一句皆是曾經的痛點。但誰也沒失控,舒展著眉毛,你笑,我也笑,甚至以茶代酒碰一碰杯。
偶有冷場,莊凡心隨口說:「你和溫麟認識?」
他猜測,年紀不相符,做不成同學,也許是親戚或二代中的朋友?顧拙言看他,笑得清淡卻迷人:「我和他是來相親的。」
莊凡心險些掉了筷子,他微張著嘴,被「相親」二字一拳打蒙,半晌,低頭看碗中湯水:「男人和男人相親,挺新鮮的。」
「我媽搞的么蛾子。」顧拙言說,「不過你們公司業務很忙麼,他剛實習幾天,就開始加班了?」
這話聽來頗為護短,好似心疼,莊凡心抬頭一笑:「你既然開口了,以後哪怕我幫他做,也不讓他加班。」
顧拙言笑道:「我沒那個意思,他還年輕,多歷練歷練更好。」
莊凡心點點頭,溫麟的確年輕,他們已經奔三了。那這些年……他怕真的掉了筷子,先擱下再問:「以你的條件何至於相親,沒自己談過麼?」
顧拙言回答:「談過啊,總不能一朝被踹,光棍兒一生是不是?」
莊凡心立刻說:「沒錯沒錯,你本來就值得更好的人,當初遇見我倒霉了。」他夾一塊鮮嫩的蝦仁給顧拙言,開玩笑般掩蓋箸尖兒的顫抖,「恨我麼?」
「幾歲了,幼不幼稚。」顧拙言吃下,「不過剛被甩的時候,特想抽你一巴掌。」
莊凡心傾身抵住桌沿兒,側著臉:「今天打罵隨你。」
顧拙言揚起手,巴掌將落時伸出手指頭,在莊凡心的腦門兒上一推:「吃你的吧。」掠過這幾句,無比自然道,「別管我這些了,你回國工作,那對象怎麼辦?」
莊凡心凝著笑容看顧拙言。
「怎麼?」顧拙言饒有興致地猜,「難道已經在國外領證了?」
沉默了幾秒,莊凡心擺擺手:「分了。」
顧拙言紳士地說:「我問錯話了,別介意。」
「這有什麼……聊天嘛。」莊凡心毫不揶揄,還挺認真地八卦,「你和之前談的對象為什麼也分手了?」
顧拙言回答精妙:「那爭取這次好好的。」
「這次」指的是和溫麟。莊凡心聽懂了,他為彼此斟一杯茶,端起茶杯說:「我也沒什麼能幫忙的,這樣吧,加班肯定不會了。」
服務生進來幾次,見的場景是一室生春,相談甚歡,買單時還互相爭競了一會兒。
踩過長長的走廊,顧拙言和莊凡心一前一後,進電梯,電梯門鋥明,閉合後連頭髮絲都能瞧個清楚。
顧拙言揣兜靠著牆,門中鏡像清晰,他忽然道:「你是不是長高了?」
莊凡心也盯著門:「177,這次可沒虛報。」可他和顧拙言的距離並未縮短,可見對方也長高了一點,「我還胖了。」
「胖了嗎?」顧拙言微微眯起眼睛,「還是挺瘦的。」
莊凡心胖了十斤,從肋骨分明、摸著硌手的過分瘦子,變成身形單薄的普通瘦子。降至一樓,他裹緊外套走出去,顧拙言落在後面,和他始終保持一米遠的距離。
門口,負責泊車的服務生已經把車停好,看他們是兩個人,還幫忙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顧拙言停在車前,看見莊凡心被迅速凍紅的鼻尖兒,說:「北方夠冷吧,怎麼來的?」
莊凡心說:「打車。」
顧拙言利索道:「捎你一程?」
「那謝謝了。」莊凡心坐入副駕。門一關,他和顧拙言的距離頓時縮短,他有些迷茫地、機械地偏過頭,不知是因為暖風襲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四肢百骸升騰起一股麻痹的恍然。
「你住哪兒?」顧拙言問。
莊凡心答:「索菲酒店。」
顧拙言沒說什麼,只手指敲了敲方向盤,途中靜得尷尬,不說笑也不熱聊,點開電台來點動靜,直接流瀉出一首張學友的老歌。
心慢慢疼,慢慢冷,慢慢等不到愛人……
誰專門為他點的似的。
顧拙言關掉,一路無言地馳騁到目的地,剎車熄火,啪嗒按開副駕駛的安全帶。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不趕緊下車都像是耍無賴,莊凡心推開車門:「那——」
中控台上的手機一亮,溫麟剛下班,又給顧拙言發來一條道歉簡訊。莊凡心瞥見那屏幕,背景是一棵茂盛的榕樹,邦德在樹下立著。
那張照片是他拍的,沒想到顧拙言仍然在用。他問:「邦德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