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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沒人追過她,或許也短暫的心動過,只是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最終也沒能讓她鬆口答應。
時隔十年,只遠遠看他一眼,她就知道,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放下過他。
他跟榮盛的副總一起來,幾番寒暄,最後被人引入座。
陳雅婷自個兒是老闆,領了下邊兒兩個部門經理過來的,因為失神,身邊人忍不住問她,“老闆,你這是發什麼呆?”
她回過神來,扯了個寡淡的笑,搖搖頭說:“沒事,走吧!”爾後抬步往裡面去,步子是虛的。
有人過來招呼,她笑著應付,心思卻全不在這裡,腦子裡都是往事,點點滴滴,舊日壓在心口即便深夜也不願拿來品味的往事,這時候全浮上來,在腦海里打著轉,浮浮沉沉,叫她心煩意亂。
這個競標會是爭博睿集團的一個遊戲製作項目的,她們最大的對手就是榮盛,兩家未交過手,但她也是有些底氣的,可看見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個底氣,全沒了。
也或許只是她仰望他仰望慣了,可到底她是考上了Y大,學的是計算機,而他,當年連高考都沒參加,不知所蹤,後來聽人講,是南下去了沿海一帶,再後來,連這點兒模糊的消息都聽不見了。
十年過去了,往大了說,已是滄海巨變,說不定當年天之驕子,早就泯然眾人了。
誰說得准呢!
可她雖然這樣想,目光仍不住往那邊看去,從她這個方向,只能看見他大半的後腦勺,和小半邊側臉,隱在燈火光影里,平添幾分神采。
看著看著,竟有些眼眶發熱。
她忙站起了身,跟身邊人交代,“我出去透透氣,待會兒就回來了。”
她順著會廳的側門出來,走到盡頭,在窗子前站下來,背對著長廊,目光往外瞧,這裡是萬華酒店七層,外面是中央大街,來往車輛穿梭變換著,她的心思也變換著,摸不清是喜還是憂。
發了許久的呆,再回身的時候,遙遙看見一個身影,靠在會廳門口的牆上,單手插在口袋裡,在往這邊看。
陳雅婷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只覺得一瞬間喉嚨像是被扼住了,他不過是一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目光,她卻已經腳步都穩不住了,只覺得渾身像是被點了穴,感覺身子搖搖欲墜,卻動彈不了一步。
隔得有些遠,可她確定,他是在看她,沉默無聲地瞧過來,夾雜著些她辨不清的情緒,她只覺得眼眶又開始泛紅。
她不是十幾歲的少女了,早過了多愁善感的年紀,可這會兒看見他,只覺得又回到了十幾年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偷偷看他一眼,悄摸琢磨著他的心思,跟他笑,隨他憂,他手裡仿佛有根線,牽著她每一分的情緒。
只記得那時候,他隨手幫她帶杯熱水,她都能歡喜好半天。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甚至有時候罵她罵的凶,罵她笨,罵她多事,可他稍稍給她點兒好臉色,她又歡歡喜喜湊過去。
那些個日子,回想起來真的不算美好,可他消失的這幾年,她總是會時不時回憶起來一些瑣碎的片段,反反覆覆嚼著,也能從裡面品出一點兒甜來。
這麼多年了,再看見他,還是會失態,她暗暗苦笑,年紀都白長了。
平日裡和人談判的沉穩勁兒,這會兒全沒了。
腳下仿佛生了根,死死地扎在地下,讓她挪動不了半步。
她看著他緩步走過來,每一步都很慢,像是在猶豫,也像是在思考,走近了,立在她身前,微垂著眼眸看她,沒有說話。
壓迫感驟然而至,如同多年前,她呼吸頓著,心也是慌的。
她忽然想起一個段子來,說一個女孩暗戀了一整個青春的人,多年後再遇見仍是小鹿亂撞,可男神張口第一句話是:“買保險嗎?”堆著笑容唾沫橫飛地推銷了好半天,女孩子的少女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陳雅婷也想,如果他能一句話結束她十多年的執念,那也算是好的,她那顆心,沉淪太久了,沉淪久了,總覺得帶著苦味兒,她想尋個解脫,可這麼多年,偏就陷著,怎麼都出不來。
可他偏不說話,沉默在兩個人之間流淌著,她喉嚨也梗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微微抬著頭,無聲看他,如果擱在電影裡,這時候應該是慢鏡頭,緩緩在兩個人之間變換,背景都隱去,背景音樂響起來,氛圍是傷感的。
他比以前瘦了些,襯得五官更加立體,刀削釜刻一樣,透著十足十的凌厲感,抿著唇的時候,渾身自帶生人勿進的氣場,這點兒和從前,沒什麼差別。
他沒開口寒暄,哪怕一句俗氣的“好久不見”都沒有,最後只是把手從褲帶里拿出來,在她眼前攤開手掌心。
掌心裡臥著一顆耳釘,米粒大的珍珠,微微泛了黃。
“一直想還給你,只是沒機會,等這天,我等了十年。”他唇畔有笑意,卻是傷感的。
只一句話,她眼淚唰拉就下來了,碩大的淚珠砸下來,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印下清晰的一朵水花,像多年前得知他缺考高考且不知所蹤的午後,趴在桌子上,眼淚也似這般,不受控制地往下墜,在地面上漾開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水花疊在一起,連成一片,視線模糊了,只覺得那是海洋,載著情緒顛簸起伏,心下是一片恐懼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