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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立刻否認:“沒這樣的買賣,你走了我哪找去?”
“我找人擔保。”聶維山靈機一動,“丁漢白是我師父,我要是跑了你就拖欠他鋪租。”
丁漢白仿佛眼線四布,下午就收到風了,在珍珠茶樓拿著戒尺就要亂考一通。聶維山抱著玉枕樂:“您不是說慈不帶兵,義不行賈麼?我現學現賣啊。”
整整一禮拜,聶維山每天都泡在古玩城裡,見識了無數起有錢的外行人被坑十幾萬到幾十萬,也見識了各種深藏不露的行家見招拆招,無形中打人嘴巴。
這一棟樓里不停上演著悲喜劇似的,有的拿贗品當撿寶,有的拿真跡換垃圾,老油條能撮一簸箕,真話可能聊倆鐘頭也套不出半句。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終於能騰出工夫雕玉石了。
舊居民樓的鄰居彼此都認識,聶烽現在早起散步都有伴兒,小區門口買了豆漿油條回來,走到單元樓下正好看見尹千陽在鎖車子。
“聶叔!有我的份兒嗎?”尹千陽幫聶烽拎上,然後一前一後上樓,“我來蹭飯的,中午做什麼好吃的啊?”
聶烽說:“你想吃什麼咱就做什麼,先吃油條墊墊。”
家裡聶維山弄著一大塊料正犯難,小件畫了形就能出胚,但大的他不太會畫,怕出不來立體感。尹千陽自覺去餐桌上吃油條,聶烽挽袖子倒豆漿,喊道:“小山,先吃飯吧,吃完我給你瞧瞧。”
尹千陽說:“怎麼不問白爺啊,他這個當師父的不到位啊。”
聶維山走來坐下:“師父還沒教過我手藝呢,淨傳授倒騰古玩的事兒了。”三兩口吃完,“爸,你雕過大件麼?”
聶烽回想片刻:“雕過,光圖就畫了整整三天。”
吃過早飯聶維山帶尹千陽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回來後擠在廚房裡準備午飯,他倆效率奇低,尹千陽一直講學校里的事兒,聶維山回應古玩城的事兒,彼此聽得津津有味。
小小的房間裡很安靜,即使能聽見樓下收廢品的喊叫和汽車喇叭聲,也能聽見樓上小孩兒跺地板的聲,但絲毫不覺得煩,反而覺得家就是這麼個樣子。
一上午過去,聶維山折騰出五道菜,二涼三熱,尹千陽負責湯和飯,全擺好看著相當豐盛。他倆去屋裡叫聶烽,推開門卻誰也沒有出聲。
臥室里光線很足,一整排刻刀放在塊兒氈布上,聶烽坐在桌前,手指上纏著層膠布,刀柄擔在虎口處幾乎看不見移位,可想而知手指的力道有多穩。偏偏他還翹著二郎腿,拖鞋在腳面上掛著,一幅悠閒慵懶的勁兒。
聶維山怔怔的:“已經快出完胚了,我操。”
尹千陽小聲問:“聶叔能和白爺比個賽嗎?我就想知道到底誰牛逼,不然我死不瞑目。”
把門關上,他們倆守著一桌子菜開始發呆,過了片刻臥室的門打開,聶烽從裡面出來,說:“你們趕緊吃,我洗個手就來,怪我怪我,沒注意時間耽誤了。”
等聶烽洗完手上桌,尹千陽說:“聶叔,你吃這個紅燒豬蹄吧,多補補。”
聶維山問:“爸,已經出完胚了?”
“嗯,出了,你直接細雕就行。”聶烽有些抱歉,“出胚的時候應該教給你的,但我一上手就忘了。”
“沒事兒。”聶維山還沒動筷子,好像在猶豫什麼,“爸,你高興麼?”
尹千陽會意,給聶烽倒了盅酒,說:“聶叔,雖然我不懂,但是你剛才在屋裡雕東西的時候,我看得出你特別自在。”
聶烽沉默片刻:“我現在無債一身輕,刀握在手裡,眼盯著料,感覺回到了小山出生前我給他雕嬰兒床的時候。高興,也自在,就剛才一晃兒,我甚至想……”
把酒幹掉,他鼓足勇氣說:“想重拾舊業。”
尹千陽興奮道:“拾!拾起來!聶叔我支持你,我都給你規劃好了!你去找白爺下戰書,你倆比賽,贏了他你就是圈內大佬!輸了也是一戰成名!”
“你可別為難你叔了。”聶烽笑著又喝了一杯,“我就是想給小山幫幫忙,給自己也找點事兒干。對了小山,你還記得我給你雕的鳳穿牡丹麼?”
尹千陽插話:“我都記得,公主床。”
聶維山點點頭,忽然問:“爸,那你記得給我訂的娃娃親麼?”
第54章 放棄起標題了
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問出來, 屋內卻瞬間安靜了。尹千陽拿筷子的手不停用力, 才不至於把夾起的菜掉下來,他迅速瞥了聶烽一眼, 覺得對方的沉默太過讓人驚心。
可他看聶維山緩緩嚼著飯的樣子, 又覺得貌似只有他忐忑不安。
聶烽沉默片刻後笑起來:“我都把那茬兒忘了, 當時你媽和你仙姨前後腳懷了孕,我和向東又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就決定孩子出生後定個娃娃親。”
尹千陽端起碗吃, 臉都被碗口遮住了,桌下卻伸出腳去踢聶維山的腿。聶維山被踢了兩腳仍不動聲色, 還笑著問聶烽:“那你當初和尹叔怎麼商量的?”
“主要是有了孩子高興, 整天沒事兒就忍不住瞎琢磨。”聶烽說, “我看千結又漂亮又乖,就也想要個閨女,向東說美仙二胎反應和頭胎不一樣,應該是個兒子, 我倆心說那正好結個娃娃親得了。”
尹千陽放下碗, 飯已經扒拉完了。聶維山又給他添滿, 說:“怎麼光吃飯了,不是要吃白切肉麼,多夾點兒。”
尹千陽手肘支在桌面上,捂著額頭跟痛不欲生似的,說:“咱們換個話題吧,聽說全球溫度又升高了, 以後會不會沒冬天了啊?”
“不會吧,哪那麼嚴重。”聶烽給尹千陽夾了兩片肉,然後看向聶維山,“對了,你怎麼想起來問我娃娃親的事兒了?有對象了?”
聶維山還來得及回答,尹千陽捂著臉插嘴道:“朝鮮研究核武器呢,東北地區的同胞會不會有危險啊,我心裡頭真害怕。”
聶維山聽著尹千陽有些顫抖的聲音直想樂,反問:“對象跟娃娃親有什麼關係?”
“能有什麼關係,我就隨口一問。”聶烽徹底放鬆下來,難得說這麼多話,“娃娃親就是我和千陽他爸說著玩兒的,就算你是個姑娘也不一定必須和千陽結婚啊,都什麼年代了,當然是找個自己喜歡的最要緊,不過能門當戶對就更好了。”
“我覺得也是。”聶維山點點頭,“爸,我可記住了啊,甭管對方是誰,自己喜歡最要緊。”
尹千陽把手從臉上拿下來,眼神幽幽地看著聶烽:“聶叔,剛才那番話你能跟我爸媽說一遍嗎?我怕他們不那麼想。”
聶烽安慰道:“放心,你爸媽只會比我更開明。怎麼,你有對象了?”他問完並沒想讓尹千陽回答,畢竟孩子都需要隱私,於是感嘆道:“你倆都大了,過幾年戀愛的戀愛,結婚的結婚,我們當父母的就等著給你們帶孩子了。哎,你倆要是分別有了閨女兒子,倒是能結個娃娃親。”
飯後聶烽回臥室午睡,聶維山在水池前洗碗,尹千陽一頓飯吃的驚心動魄,這會兒覺得比長跑完還累。他靠著廚房的推拉門盯了會兒聶維山的背影,有力無氣地說:“我先回家了。”
聶維山把最後一個盤子洗乾淨:“後背癢,給我抓兩下。”
尹千陽走過去給對方抓背,抓完還是那句:“我先回家了。”
把手上的油污洗淨,聶維山轉身抱住尹千陽,還用涼涼的手冰了下尹千陽的脖子,他低聲道:“剛才嚇著了?平時膽子明明挺大啊。”
“出來混膽子大,愛情面前不禁嚇。”尹千陽縮著脖子靠進聶維山懷裡,“你別抱著我了,我真得回家了,不然等聶叔一醒你可能又要突然坦白,我心裡亮堂堂的也沒搭橋,估計承受不住。”
聶維山失笑:“少出洋相,我保證不瞎說了成麼?”他攬著尹千陽去客廳,並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尹千陽抱著靠枕撒癔症,連他把手伸衣服里都沒發覺。
“幹嗎啊。”尹千陽小腹被按著,終於回了神,“你還敢動手動腳的!”
聶維山說:“吃了兩碗飯,我看看肚子鼓沒鼓。”
“就鼓了一點兒。”尹千陽緊緊抱著靠枕,頭一歪磕在了聶維山另一隻手臂上,他仰起頭閉上眼,意思十分明顯。
聶維山俯首,照著尹千陽的嘴唇親下去,將要碰到時卻被來電鈴聲打斷了。
剛按下接通就傳出來丁漢白頤指氣使的兩句話:“禮拜一八點收拾幾件衣服跟我出門辦事兒,別帶沒用的東西,路上少說多看,拿好眼力見兒,伺候好你師叔。”
丁漢白話只說一遍,說完就掛,聶維山和尹千陽對著忙音嘆氣,心說這位真是個大爺。不知道去幾天,聶維山問:“下周是不是就期中考試了?”
“嗯,周二周三考,周五開家長會。”尹千陽嘆息一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被師父nüè待,我被向東暴打,這麼惡劣的生存條件下還能支撐我們的只有愛情了。”
聶維山掐住尹千陽的下巴,低頭就親住了,咕噥道:“支撐我的還有你的廢話,一天天要叭叭千百句,怪不得臉就巴掌大,全是說話累的。”
周末總是過得很快,一家人吃頓飯,和對象看會兒電視,再雕塊兒玉,兩天時間就消磨完了。好在聶烽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聶維山也能放心的跟丁漢白出門辦事兒了。
說是辦事兒,飛機落地了聶維山還不知道是辦什麼事兒,一路上丁漢白和紀慎語聊天喝茶,不知道的以為是出門旅遊。
他們到了安徽宿州,在酒店放下行李後直奔了當地的古玩市場,市場內人特別多,簡直像趕集。不少賣家都是直接呢布鋪地,擺攤兒一樣。丁漢白在前面走,紀慎語在後面告訴聶維山:“這個古玩市場每年四月組織一次,來的人未必都是幹這行的,只要有想脫手的物件兒都能來賣,你看是不是好多隻抱個花瓶的?”
“我說呢,怪不得這麼多人。”聶維山環顧四周,“師叔,那買主的水分是不是也挺大?”
“嗯,大部分都是看熱鬧的,當逛街了。”紀慎語說,“但行家也不少,畢竟這是個大市,每年都有從別處過來淘貨的,比如你師父。”
聶維山小聲問:“您知道師父等會兒要考我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