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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事兒嗎?你別瞎編。”尹千陽裝傻。聶維山剝開毛豆扔嘴裡,揭穿道:“我怎麼瞎編了,你當時是不是換了把水果刀?”
尹千陽當時去聶維山家廚房拿了把水果刀,說:“聶叔,切石頭幹嗎呀,你教我削蘋果吧。”
於是尹千陽會了一項絕活,就是削什麼水果皮都不斷。
飯後收拾完畢,一家人坐在客廳聊天,聶維山拿出了在宿州淘的四件首飾,說:“仙姨,結姐,你們選個自己喜歡的。”
四件首飾有戒指、項鍊、胸針和手鐲,都是民國時期的東西,樣子復古做工精緻,因為打理得好所以現在戴也沒問題。白美仙選了項鍊,尹千結選了戒指,尹千陽摸著自己的柿子黃說:“完了,我不是這個家最珠光寶氣的人了。”
尹千結笑著說:“你記得比賽前把你的珠寶都摘了,別磕著碰著。”
又一起說了會兒話,聶維山準備去隔壁,尹千陽把他送到了大門口,他低聲說:“結姐的心情好像好些了?”
“嗯,這幾天她經常笑。”尹千陽小聲回,“你去完三叔那兒還過來嗎?”
聶維山看看時間:“還有一件是送給我媽的,倆小時後我在胡同口等你,你陪我去一趟?”
尹千陽故意伸個懶腰:“還想睡午覺呢。”聶維山在對方腰側掐了一把,“坐後面趴我背上睡,別流口水就行。”
去隔壁把首飾送給三嬸,然後又陪聶老待了會兒,等過了午後最熱的那陣,聶維山騎著電動車準備去封若楠那兒一趟。尹千陽已經在胡同口等著了,但是他干站著沒坐,因為小石獅子燙得能煎雞蛋了。
待他一上車,聶維山說:“想起了早晨上學,你就站在這兒等我。”
尹千陽把帽子一兜遮太陽,抬手朝對方的後背揮了兩拳,嫉妒道:“我現在天天自己蹬車子去學校!考試連一起拜佛的人都沒了!”
聶維山拐出路口,專貼著樹蔭騎:“你找我啊,改天我給你雕一個佛,左手拿書,右手拿卷子,專門讓你考試的時候拜。”
“你乾脆雕個建綱得了。”尹千陽曬得犯困,懶洋洋地趴在聶維山的後背上,“等會兒到了阿姨那兒我就不上樓了,小區花園裡等你。”
午後路上車少,他們很快就到了,尹千陽自顧自去花園裡轉悠,聶維山直接上了樓。沒等多久,頂多十分鐘的工夫聶維山就從公寓樓大廳出來了,尹千陽跑過來問:“這麼快就走,你屁股坐熱了嗎?”
聶維山回答:“大熱天的幹嗎還坐熱屁股,我把東西給完我媽就走了。”他單手推車,另一隻手攬著尹千陽的脖子,“她還不知道我退學的事兒呢,我怕聊多了露餡兒。”
尹千陽問:“那聶叔回來的事兒你告訴阿姨了嗎?”
“提了一下,沒詳細說,他們都離婚多少年了,儘量相忘於江湖,免的想起來影響心情。”已經走出了小區,聶維山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小組賽的具體時間,剛想問又被手機鈴聲打斷了。
“喂,師父?”
聶維山本來沒什麼表情,聽了幾句後突然笑了,確認道:“後天上午十點?沒問題,我一早過去。”掛斷之際又大聲道,“謝謝師父!”
尹千陽想聽卻沒聽清,忍不住問:“什麼事兒那麼高興啊?是不是你那件東西找到買主了!”
“嗯,師父搭的線,後天上午見面談。”聶維山說著把電動車支好,然後抱起尹千陽原地悠了兩圈,悠完還朝上扔了扔,“我的店馬上就有著落了!”
尹千陽落地後也想抱起對方悠兩圈,但是聶維山估計會千斤墜,根本就搬不動。聶維山笑話他:“別白費勁了,你的小組賽是幾號,到時候我得去現場。”
尹千陽想了想說:“大後天八點半在市體育館,我的項目在十點二十開始。”他沒說實話,其實小組賽也是在後天,不過他分得清輕重緩急,也不想讓聶維山為難。
比賽當天,田徑隊穿著統一的隊服,每個人後背上貼著方方正正的號碼布,尹千陽穿著聶維山送他的跑鞋,而且一腳一個蝴蝶結。
體育館內的看台上有大片空位,除了志願者和小部分家屬外基本沒有閒人進場,秦展不停點數,不停和每個隊員確認比賽時間,生怕有人犯迷糊出差錯。
尹千陽挨著邊熱身,喊道:“隊長!別把你的時間和我們的記混了!”
“記混我就瞎跑唄,重在參與!”秦展把外套一脫,拍拍手召集道,“田徑隊的都過來,聽我講話!”
聯賽在各市輪流舉辦,今年正好輪到本市,所以不用去外地。小組賽前三名可以晉級接下來的比賽,三名之後的直接淘汰。周圍好多別市的學生找位子,亂鬨鬨的,他們圍成圈找了處陰涼,準備聽隊長講話。
秦展清清嗓子:“等會兒比賽都別管別人,遇見以前競爭過的也別過分注意人家,遇見生面孔也別自個琢磨,管好自己,就想著朝終點狂奔,記住了麼?”
大家齊聲道:“記住了!”
“行,還有就是成績的問題。”秦展往裁判區望了望,“那些裁判來自各市各學校,志願者也都是大學生,所以沒人會故意給你使壞,別發現成績與預期不符就衝動,丟咱們田徑隊的人。”
“最後,雖然我剛才開玩笑說重在參與,但競技精神從來就不是重在參與,我們辛苦訓練為的就是在賽場上爭個高低出來,所以一定要全力以赴。”秦展搭上了旁邊尹千陽的肩膀,“同時還要注意安全,不能金牌得到了,從此人也癱瘓了。”
十來個人笑中帶著緊張,然後分別搭上旁邊人的肩膀,他們齊聲數了“一二三”,最後朝著天空大聲吼了句“必勝”。
小組賽正式開始,有幾名隊友已經上場了,尹千陽在檢錄處排隊,他那個組要十點多才比。秦展悠閒地坐在邊上喝水,他是下一場,只要跑進前三不被淘汰就行。
“無關人員離開跑道!無關人員離開跑道!”
秦展抬頭望去,看見一名志願者背著手臂維持秩序,他想起來在市一中比賽那次,聶穎宇就跟個領導似的指點江山。
“嘭”的一聲,發令槍把走神的人都嚇了一跳,秦展看著已經衝出去的第一組,擰上瓶蓋準備上場。他把水瓶塞進包里,然後上場前發了條信息:“今天我有重大比賽,你給我加個油唄。”
尹千陽在檢錄處望向起點線,趁第二組開跑前大喊:“秦展!加油!”
秦展沒回頭,只舉手做了個“OK”的手勢。尹千陽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聽見槍聲後便在隊伍里使勁吶喊,他看著秦展超英趕美,感覺跟自己上場時一樣激動。
短跑就是快,眨眼的工夫就進行了好幾組,秦展穩奪第一,過了終點線就開始唱歌。他溜達著走回原處,拿上包直接去下面吃零食。
吃了半天才想起看手機,果不其然有條回復。
聶穎宇發的:“是不是那什麼聯賽啊?那你加油!跑了第一請客吃飯!”
秦展回:“已經跑完了,等決賽拿了第一肯定請。”
“替我給陽陽哥加油。”聶穎宇又發來,“我哥肯定在現場當啦啦隊呢,讓他替也行。”
秦展環顧四周搜索未果,回道:“山哥沒來啊,千陽都檢錄了,再有兩組跑完他就該上場了。”
馬上打鈴,聶穎宇沒再回復,他心說聶維山不應該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兒啊,於是在鈴聲響起的最後一刻給他哥發了消息:“哥,今天陽陽哥比賽,你可別忘了去。”
聶維山正在和丁漢白見客,三樓偏廳擺上了那扇玉屏風,桌上放著青瓷盞。他們跟品茶閒聊似的,從拜師到入行,再從宿州尋寶到聚會亮相,說了倆鐘頭還沒說完前情提要。
“您喝茶,師父喝茶。”聶維山給對方添茶,他面上沉得住氣,但心裡卻有些急,總覺得有什麼事兒。紀慎語在外面瞧見了,提醒道:“師哥,別撒癔症。”
這是嫌他浪費時間呢,丁漢白坐直把青瓷盞推過去,開口道:“孫老,咱們看看東西吧,看完不用惦記了,再敞開聊。”
對方看看手錶:“呦,都十點二十了。”
賽道上發起一聲槍響,長跑第一組的運動員們全部衝出了起點。大家咬得很緊,誰也不好超越前一個人,尹千陽蹙著眉,太陽曬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加油聲此起彼伏,各人的隊友和家屬都等在線外,他盯著前一個人的後腦勺,心無旁騖地向前跑著。三千米時,他的餘光瞥見秦展跑近,緊接著聽見秦展喊:“千陽加速!”
汗水流了滿臉,尹千陽立刻蓄力加速,繃住口氣超過了前一個人。最後一圈時,他把目光從後腦勺移到了終點,準備再次提速前進。
“陽陽快跑!”
尹千陽一驚,轉頭望向了線外的人群,他努力尋找聶維山的身影,但是太亂了,他怎麼也找不到。“操!”秦展直接砸了水瓶,用力吼道,“尹千陽!你他媽給我盯著終點線!”
尹千陽這才回神,然後在最後幾十米里被後面的人超過,得了第三。
同時間內,聶維山賣出了自己的青瓷盞,他起身和對方握手,然後與丁漢白一起送對方離開。兩百七十萬,他要拿一百萬孝敬丁漢白,剩下的為開店做準備。
但還沒高興夠就看到了信息,才知道被尹千陽忽悠了。聶維山顧不上別的了,打車直奔體育館,下車時正好看見田徑隊的人從大門從來。
“陽兒!”
尹千陽循聲望去,然後使勁擠出個笑容:“我給記錯了,不是明天比。”
“甭裝了。”聶維山跑到尹千陽跟前,“表情怎麼這樣,跑的成績不理想?”
尹千陽點點頭:“第三,差點兒第四。”
秦展插嘴道:“本來第一都沒問題,結果他聽見有人喊陽陽,然後扭著頭找人,我他媽當時都氣死了。全國幾萬人叫陽陽呢,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啊。”
聶維山心中瞭然,跟秦展確認了決賽的時間後便領著尹千陽走了,路上安慰道:“沒關係,前三不是有資格晉級麼,你都能參加決賽了還耷拉著臉,那人家被淘汰的怎麼辦?”
尹千陽說:“小組賽才第三,決賽還能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