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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維山說:“你自己的理論都被推翻了,別又想給我們洗腦。”

    “哥,我不得不說你家裡的情況了。”演講中的聶穎宇壓根兒不管對方說什麼,“因為你家的事兒,所以陽陽哥對你格外關心,你又經常受尹叔和仙姨的照顧,所以對陽陽哥也格外的好。這就造成了你們的情感誤區,使你們錯把友情與親情的混合體當成了那什麼。”

    尹千陽樂了:“那什麼是什麼?”

    聶穎宇有些難以啟齒,小聲說:“愛情。”

    尹千陽捋了捋:“你就是想說我們之間的不是愛情唄,囉嗦半天。”他說完吸了吸鼻子,聞見燒排骨的味兒有些餓,想速戰速決,“小宇,聽說你對我姐成仰慕了,可見你連喜歡是什麼都弄不清,就別整天一套一套的了。”

    聶維山建議道:“要不先吃飯吧。”

    “你們還有心思吃飯?不行,這是我買的,不許吃!”聶穎宇摁住盒飯,“好,就算你們之間是那什麼,你們想過將來沒有?將來被家裡知道怎麼辦?不怕尹叔仙姨氣死啊!還有大伯,大伯能受得了嗎!”  

    聶維山想了想:“我倆定娃娃親了,父母之命。”

    尹千陽低著頭樂,後來乾脆趴聶維山後背上樂。聶穎宇被噎得差點兒心梗,他覺得強硬阻止夠嗆,鬧起來又打不過他哥,於是服了軟,可憐巴巴地說:“陽陽哥,我哥肯定是想錯了,你就放了他吧。”

    尹千陽趴在聶維山背上閉著眼,美美地回道:“是他先表白的,我放了他,他還不放了我呢。”

    聶維山不想再磨嘰,直接砸下了一記重錘:“我們已經睡了。”

    潛台詞是,你連戀愛都沒談過,喜歡和仰慕都分不清,就別管我們什麼都做過的紮實情侶了。

    聶穎宇又開始流淚,徹底崩潰了。

    尹千陽臉臊得通紅,小聲吼道:“你怎麼告訴他了!”吼完從聶維山背上起來,躲得遠遠的。聶維山想給尹千陽找點兒面子,又補了一句:“他把我睡了,得對我負責。”

    聶穎宇和尹千陽俱是一愣,隨後聶穎宇哭著喊:“尹千陽,你他媽不是人!”  

    尹千陽回神後沉浸在幻想里,感覺身下都要硬了,頭一次被罵還覺得慡,他克制著萬千思緒安慰道:“別生氣別生氣,你哥也睡我了。”

    聶維山解釋:“小宇,你不懂,不是誰被睡就吃虧,我們是平等的,一切行為雙方都是心甘情願的。”

    “沒錯,開始我也覺得有點兒那個,可是不疼還挺——”尹千陽又差點兒跑火車,及時住嘴後羞澀一笑,“不說了,再說該不健康了。”

    燒排骨和茄汁蝦球都已經沒了熱乎氣兒,聶維山和尹千陽打開蓋子大口開吃。聶穎宇背對他們躺在床上,鬧起了絕食,他的理論已經撼動不了那倆人了,他得想想別的辦法。想著想著,想到了悖論大王。

    什麼都不知道的秦展吃過午飯覺得無聊,放鬆了幾天,乾脆趁著天氣好換上運動服去跑步,剛跑出家門突然收到一條信息,又是聶穎宇發來的。

    “秦展,如果有朋友喜歡上了同性,怎麼讓他明白那其實不是真正的喜歡?”

    秦展讀了好幾遍才讀懂,回道:“可你怎麼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歡?你比他本人還清楚呢?”  

    “因為他喜歡的是同性!”

    “同性也是人啊,你要說他喜歡上了一隻吉娃娃,那不太正常,人嘛,全國十幾億人口,貌似喜歡同性的還真不少。”

    “放屁!我長這麼大頭一回遇見!”

    “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再遇見你就不吃驚了。而且你管人家呢,又沒逼著你也喜歡。”

    聶穎宇沒再回,因為被聶維山拎起來逼著吃飯了,他一副死人樣不動彈,聶維山說:“你不吃我就餵你。”

    迫於yin威,聶穎宇拿起了筷子。尹千陽沒事人一個,又翻上去睡覺了,聶維山坐在對面,低聲說:“寶兒,回去乖乖的,什麼也別瞎說,記住了嗎?”

    聶穎宇想最後掙扎一下,弱弱地威脅道:“我不,除非你倆分手。”

    尹千陽在上面探出腦袋:“那就打死你,滅口。”

    聶維山勸道:“我們的事兒遲早要跟家裡說,畢竟我們要過一輩子,不可能一直瞞著,不過不是現在。”  

    尹千陽還探著,他伸手摸聶維山的發心,像對聶穎宇說,更像跟自己說,“坦白的時候揣兩塊兒沙琪瑪,挨完打一人一塊兒,甜死啦。”

    聶維山笑著接道:“都說了你站我後面,挨打我頂著。”

    小窗簾遮住了光,聶維山和尹千陽一上一下,都安靜地待在陰影里,尹千陽垂眼看著聶維山的頭頂,嘴角上揚掛著淡淡的笑,聶維山不動,挺直脊背任尹千陽摸他的頭髮。

    聶穎宇望著他們,突然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乘務員推著清潔車過來,把剩飯和垃圾收走了,三點多到站,他們還能睡個午覺。尹千陽翻身閉上了眼,聶維山也在下鋪躺好了。

    將睡欲睡時,兩個人聽見聶穎宇念了首詩:“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聽聲音貌似又哭了。

    此次短途旅行隨著火車進站的鳴笛聲徹底結束,寒假也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多半,聶穎宇經受了各種刺激,回家後抱著海淀密卷做了四個鐘頭的題。

    聶維山鋪排了一茶几的紹興特產,興高采烈地給三叔三嬸和聶老講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聶老咳嗽兩聲,問三叔:“這孩子是不是好長時間沒這麼活泛過了?”  

    三叔說:“確實,以後假期就出去玩一趟,平時太累了。”

    “我不累,您和三嬸上班更辛苦。”聶維山把點心拿出來,“爺爺,想抽菸了就吃塊兒點心,不然咳嗽好不了。”

    聶老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克制自個兒的愛好,那還不如趁早歸西了呢。”

    “得,還不能說了。”聶維山把煙收進了柜子里,“明天我去店裡把您的煙全處理了,消費滿一百送兩根兒,滿五百送一盒。”

    聶老哼哼兩聲:“管得真多,弄你的白玉髓去吧。”

    隔壁更熱鬧,尹千陽一回家,家裡跟炸了窩差不多,他在院子裡繞著圈瘋跑,讓千刀狂吠著追他。和狗玩夠了又去給樹澆水,最後才搭理屋裡的仨活人。

    尹千結拿起一把扇子,扇面上繡著花。尹千陽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地道的蘇繡扇面,我挑了半天呢。”

    白美仙說:“你不是去的紹興麼,關蘇杭什麼事兒?”  

    “都是一個省嘛!”尹千陽又拿出條絲巾給他媽圍上,“這比扇子貴,中年婦女就要用有質感的東西,本來我想買個鐲子呢,但是齁兒貴,而且跟小山的手藝比差遠了。”

    尹向東觀望半天:“你別給我買了雙繡花鞋吧?”

    “那不能,沒你那麼大號的。”尹千陽拿出個罐頭瓶子,但裡面的水果已經吃完了,裝的是滿滿一瓶紹興臭豆腐,“我買了五份,全裝裡邊了,正宗紹興臭豆腐,快嘗嘗!”

    尹千結扇子遮面:“服你了,講講旅遊趣聞。”

    尹千陽就喜歡瞎白話,立刻開講:“你們都不知道,我居然暈火車!去的時候飽受折磨,到了紹興腿都是軟的。然後我們去了秦展他姥爺家,他姥爺家二層樓四方院,花花糙糙白牆碧瓦,跟人家一比咱們的院子太粗獷了!”

    “秦展特別熱情好客,非讓我們住他家裡,我們不好意思住,不住又拂人家面子,於是就把小宇留他家了。我和小山找了個客棧,打開窗戶就能看見河,第二天我們去逛了魯迅故居,哎姐,《茶館》是魯迅寫的嗎?”  

    尹千結編道:“是是是,《茶館》和《雷雨》都是他代表作,高考必考,你背一下。”

    “啊?我最煩背課文了。”尹千陽還挺信,繼續道,“吃過晚飯我和小山去坐了烏篷船,他說撐船師傅一天掙兩千,我差點兒就留那兒就業了。”

    “晚上,晚上……”

    白美仙問:“晚上怎麼了?”

    尹千陽支吾道:“晚上下雨了。”

    “下雨你臉紅什麼?”尹向東吃了塊兒臭豆腐。

    尹千陽能不臉紅嗎,他抱著自己的雙肩包:“那是春雨。”說完臉越來越紅,他想起那晚噼里啪啦的雨點聲,想起不停搖晃的床帳,想起他腳腕上被汗水浸濕的紅繩。

    尹千結拿扇子在他眼前晃晃,說:“醒醒,春雨怎麼了?”

    尹千陽打個激靈回了神,眼睛一亮:“媽!你能給我的床上掛個床帳麼?四周都放下來把我遮住那種!”  

    “你是公主啊還是大小姐啊?”白美仙把絲巾疊好,“櫃裡有蚊帳,你自己掛吧。”

    第二天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時候還不太適應,尹千陽得了旅行後遺症,坐在餐桌前也不吃飯,支著下巴看向窗外說:“好想念南方的山山水水啊,還有人家那糕點可精緻了,我都不樂意再吃煎餅果子了。”

    沒人搭理他,只有千刀叫了幾聲,結果千刀也不是給他捧場的,叫著叫著就跑出去了。尹千陽看向大門口,只見聶維山拎著剛攤好的煎餅走了進來,一直走到了窗戶前。

    他倆隔著玻璃,聶維山問:“吃不吃?”

    剛才還說不樂意吃的尹千陽點點頭:“吃!你進來!”

    聶維山不動:“拿上作業跟我去店裡吧,不然不給吃。”

    尹千陽回屋拎上書包就走,聶維山騎著電動車,他坐在後面啃煎餅,到了店裡再喝杯熱茶,簡直撐得慌。

    把門廳收拾好就開門了,聶維山在櫃檯一頭準備幹活。尹千陽在另一頭鋪開了卷子,注意力卻集中在對方身上,問:“你要雕什麼?”  

    聶維山回答道:“彌勒佛。”

    “靠!”尹千陽瞎咋呼,扔下卷子就挪了過去,“彌勒佛多難啊,比花難多了吧?”

    “總不能雕個包子完活兒了吧。”聶維山拿著料端詳,心裡描摹著形狀,然後拿筆畫活,“那人是個行家,他這是摸我水平呢。畫完出胚,再細雕打磨,預計下午肯定能弄完,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了。”

    誰也沒料到,下午聶維山剛進機器房,那位客人後腳就到了。尹千陽正翻來翻去抄答案,頭都沒抬便招呼道:“隨便看看,可手工定製,有喜歡的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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