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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陽心裡一酸:“姐,你哭了。”
他能確定了,他平時是挺傻的,可是親人朋友的一點情緒變化他都會發現,尹千結靠在他肩膀上哭,為他擔心而變得這麼脆弱。
“姐,你別哭,事情並不壞。”尹千陽攬住尹千結慢慢走,“是我先動心的,也是我先開的口,他不喜歡我,我也會一直對他好,他正好喜歡我,我每天都過得超級高興。”
尹千結怔住,回想起聶維山當時說的話,忽然無可奈何地笑了。
尹千陽也笑:“不是違法犯罪的話,路其實只有好不好走,沒有對錯。我們遲早會跟家裡說的,家裡不同意我們就等,石榴樹能等棗樹開花結果,我們也能。”
五月初的夜風已經沒什麼涼意了,街道兩旁的花被路燈照著依然好看,飛機按時抵達,聶維山隨師父和師叔去了家裡,他要把這些天收的貨理好入庫才能走。
忙完已經半夜,尹千陽始終沒回信息,他打車回家,包里裝著衣服和淘來的青瓷盞。舊小區基本沒物業管理,門衛室也如同擺設,他顛兒到樓下,看見路燈下有人蹲著餵流浪貓,還學著狗叫。
叫聲特別耳熟。
一片陰影灑下來,尹千陽手裡的火腿腸都嚇掉了,流浪貓叼上就跑,他抬起頭:“我都等你倆小時了。”
聶維山把對方拽起來:“怎麼不上樓?”
“怕打擾聶叔,我就是來看看你。”尹千陽把手揣外套兜里,臉上籠罩著層暖黃色的燈光,“今天家長會我姐去開的,我沒挨揍。”
聶維山笑:“就為這個?咱們回家去吧,我收了幾件好東西,還給結姐和仙姨帶了禮物,你正好明天捎回去。”
尹千陽後退兩步避開聶維山拉他的手:“不了,我準備回去了,你明天自己送,順便在我家吃飯。”
“也行。”聶維山盯著對方,“你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沒事兒啊。”尹千陽倒退著走兩步,“我走了啊,我就是幾天沒見想看看你,沒別的。”
他轉身朝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下,深吸口氣回過身來笑著說:“小山,我姐知道咱倆的事兒了。”
聶維山盯著對方,想分辨對方的情緒。
尹千陽還在笑:“我跟她說一切都是我主動的,她要是問你的話,你就說是我招惹的你,咱們得保持口徑一致。”
“陽兒……”
尹千陽說完抒了口氣,卻因為聶維山叫他這聲瓦解了所有勇敢,他嘴巴撇了兩下,仿佛無限委屈地問:“棗樹什麼時候才能開花啊?”
第55章 雞賊!
從宿州回來後的小半個月, 聶維山一直跟著丁漢白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 期間見了許多古玩收藏的大家,也陸陸續續倒騰出去不少物件兒。
古玩這種東西, 籠統的說時間越久越值錢, 所以一般不急著用錢的話, 人們是不會把東西脫手的,以物換物或者不識貨的另說。
丁漢白是個例外, 飯局後回家的路上, 他看著車窗外面的風景說:“我倒騰這些純粹覺得有意思,一開始覺得東西好看, 後來發覺淘換的過程似乎更有趣兒。”
聶維山問:“您的庫里有什麼捨不得出的嗎?”
“捨不得出的?沒有, 我都捨得。”丁漢白回答得乾脆, “這些東西越留越值錢,可我留給誰啊?我又沒孩子,所以直接換成錢花了最合適。有幾件過兩年還能升不少,但也不能等太久, 萬一有錢沒命花就倒霉了。”
“您才五十, 後面還有好幾十年呢。”聶維山沒想到丁漢白還挺惜命。
丁漢白斜睨他一眼:“五十怎麼了?四十一過我就做好被老天爺收走的準備了。”
“為什麼, 我感覺您身子骨挺硬朗啊。”聶維山有些吃驚。丁漢白又看向車窗外面,“我年輕的時候太狂,得罪的人多,整治的人也多。自立門戶的時候差點兒把自己老子氣死,叔伯兄弟犯錯也不講一點兒親人情面,還有你師叔, 當年逼的他……”
丁漢白說著說著收了聲,車廂內頓時安靜,片刻後他轉頭看向聶維山,才繼續道:“造孽太多必然折壽,等你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
聶維山思考了一會兒,忍不住問:“師父,那您後悔嗎?”
“後悔?我壓根兒不知道‘後悔’倆字怎麼寫。”
“就算讓我從頭再活一遍,我還是那副德行。”丁漢白眉頭舒展,然後叼了根煙,“想做的沒做才後悔,既然做了,對,就接著走,錯,就自己擔著,但凡做完還有工夫琢磨後不後悔的,那絕對是磨磨唧唧的軟蛋一個。”
說實話,比起學習硬知識,聶維山更喜歡聽丁漢白閒聊天。眼看還有一條街就到古玩城了,他說:“師父,我有事兒想做,不做就會後悔。”
丁漢白把嘴裡的煙霧吐出來:“什麼事兒還得跟我說?”
“我想請假。”聶維山按亮手機看了眼日期,“今天都九號了,我想請幾天假陪陽兒訓練去,他快參加聯賽了。”
已經進了古玩城旁邊的停車場,熄火後車內溫度立刻升了上來,丁漢白打開車門卻沒動彈,反而又點了根煙,說:“你那青瓷盞想好怎麼辦了麼?”
這句不是關心,更不是好奇,是給聶維山出了道題。青瓷盞是聶維山自己收的第一件東西,怎麼放出去,多少錢放出去,就好比期末考試一樣,全都將直觀反映他學了幾成,有幾斤幾兩。
聶維山不疾不徐地說:“再等等吧,我這兩天想雕點兒東西。”
下了車分道揚鑣,丁漢白直接上了珍珠茶樓睡午覺,聶維山扎進古玩城瞎晃悠,他直接去了瓷器比較多的那一區,然後走走看看開始消磨這半下午。
走到一家店外,他看見有個老爺子正和老闆唇槍舌劍,於是停下聽人家在說什麼。老爺子拄著文明棍,聽口音不是本地人,說:“你這裡的青瓷根本不是北宋的,我不要。”
老闆煩道:“不要就走唄,您別耽誤我做生意啊。”
“那你告訴我哪家有,我跑了幾個古玩市場,人家就都是你們這兒。”老爺子歲數不小,穿的衣服很久,估計錢都用來收藏古玩了。
老闆瞭然:“您找的是今年宿州出來的五代青瓷盞吧?那是我們老闆徒弟收的,這些天好些人來問,也不知道行里怎麼傳遍的。”
聶維山在外面偷樂,這半拉月他只要跟著丁漢白出去就會提到那件東西,漸漸的已經在圈裡放出風了,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愛好者。但現在這程度還遠遠不夠,丁漢白的徒弟是什麼,他有名有姓,既然知道的人不多,那他就憋個一戰成名。
名氣大了,幹什麼都好說。
在古玩城裡待到了天黑,晚上買菜回家做飯,家裡黑著燈,開門的瞬間還以為聶烽沒在。仔細一看臥室的門fèng漏出點兒光,他步子放輕走過去推開,瞧見聶烽正伏案忙活。
“爸,我回來了,你干多長時間了?”
聶烽刀尖一頓,抬頭說:“吃完早點還沒動彈過,忘了。”
聶維山警告道:“你又想勞累過度?趕緊擱下歇著吧,刻個筆洗著什麼急啊,又不是有人找你定做卡著期限,當打發時間就得了。”
他拎著菜去廚房,聶烽出來後爺倆一起坐在餐桌前摘菜。聶維山看了眼時間,說:“今天也別遛彎了,吃完飯早點兒睡吧。”
聶烽遺憾道:“要是有台打磨機就好了,不然拋光的話忒不方便。”
“耳記那台我留著呢,在三叔家小房裡。”聶維山看他爸立刻高興了,“弄來打磨機是不是就更廢寢忘食了?”
聶烽擺擺手:“我心裡高興,擱了這麼多年的手藝居然還沒忘,看來老天爺真挺眷顧我的。”摘了滿滿一盆青菜,他端去水池邊清洗,盤算道:“我是這麼想的,你現在經常去古玩城,我做了東西你可以賣出去,當補貼生活費了。”
聶維山剝著蝦的動作停下,故作無所謂地說:“那不跟上門推銷似的麼,先攢著吧,等我以後開了店省得現做了。”
“什麼,開店?”聶烽把水龍頭關上,怕自己沒聽清,“你準備開店?能行麼?”
“怎麼不能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聶維山把用刀在蝦背上一划,挑出了蝦線,“爸,先跟你說一聲,開店的話還要加上陽兒的名字,這是我倆早就合計好的。”
聶烽有些吃驚,一時沒應聲。聶維山系上圍裙準備做飯,又補充了兩句:“我跟師父請了幾天假,明天開始去陪陽兒訓練,他接下來的比賽挺重要的,要是能拿上牌兒就能被體院直錄了。”
“要是拿不上呢?”
“拿不上就得自己考。”聶維山打了倆雞蛋,邊攪拌邊倒進了鍋里,“體育生的分數要求挺低的,應該問題也不大。看看吧,就算最壞的情況他沒考上,通過教練試試能不能找找領導什麼的,掏點兒錢進去。”
聶烽若有所思道:“這是你尹叔該考慮的事兒,不是你該琢磨的。”
“沒什麼該不該的,當初我晚上去飆車賺那幾百塊錢,他跟我說,將來他總能混口飯吃,有他在我就餓不著。”聶維山抬眼看著快速轉動的排風扇,感覺思緒都被旋渦吸了進去,“我倆不分彼此,分也分不清楚。”
聶烽出去了,廚房裡只剩下聶維山和淡淡的油煙,他拿著鍋鏟翻炒逐漸變熟的蝦仁,想起那晚尹千陽在樓下等他。
他隱隱覺出,真到坦白那一天,尹千陽絕對會又猛又愣地擋在他前面,然後等只剩下他們倆時,再小臉兒一耷拉開始委屈地絮絮叨叨。
飯好了,聶維山提前用飯盒裝出一份,他挺想樂,何止是把尹叔的事兒琢磨了,簡直還把仙姨的活兒給幹了。
距離聯賽越來越近,田徑隊已經承包了體校的室內訓練場,每天八點按時到場開始熱身,一上午的訓練安排得滿滿當當,強度比集訓時還要大。
尹千陽汗水淋漓,體恤衫都黏在了身上,蹲下繫鞋帶的時候小腿肚子直哆嗦,晃晃悠悠地摔坐在地板上。他抹了把汗,眯眼看見個帥哥從門口進來,然後帥哥直接上了看台。
他都累出幻覺了,感覺人家長得跟聶維山似的。
“山哥!”秦展也是一身汗,此時正撩著背心晾腹肌,往看台上隨便那麼一打眼就瞧見了聶維山,他蹭蹭跑過去,朝聶維山扔了瓶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