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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維山走到尹千陽旁邊,給他看雕好的那顆,順便回答:“誰是老闆,這串子也不賣。”尹千陽吃驚地抬頭,“你想買我這條?美死你了!”
那人搶了珠子看,看得格外仔細,說:“小子,你這手藝跟誰學的?你們這兒的大師傅呢,我要見他。”
聶維山嘆息一聲:“大師傅南下了,在廣州吃燒鵝呢。”
尹千陽噗嗤笑出聲:“這是祖傳的手藝,基本能確定斷在這輩兒了,您要是買的話得趕緊的。”
那人仰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沉思了片刻說:“我要一顆白玉髓的掛墜,什麼時候取不一定,只一條,必須比他這串子強。”
放下定金人就走了,尹千陽急忙問:“他是不是有病啊?”
聶維山把錢收好:“那是個行家,你沒瞧他那幾個手指肚麼,多厚的繭子,而且點名就要見大師傅,現在這種首飾店哪還有師傅,說明他能從物件兒上看出水平。”
尹千陽捏著對方的手:“你這繭子趕上他得多少年啊?”
“沒有三十年出不來。”聶維山攥著珠子準備去拋光,抬腳前充滿春天氣息地說,“到時候再弄你,你就得喊疼了。”
忙活到傍晚,倆人都不準備回去了,初二尹千陽直接去姥爺家拜年,聶維山接著看店。廚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冰箱裡連片菜葉子都沒有,尹千陽這兩天把嘴吃叼了,說:“不想叫外賣,難吃。”
聶維山拿了購物袋:“路口就有超市,買菜回來吃。”
大小伙子一起上過山游過泳,也一起網吧大戰打過球,就是沒一起逛過超市。促銷的商品挺多,尹千陽品嘗了一路,從餅乾到速凍水餃,嘗完也不買,干占便宜。逛到了冷鮮櫃那邊,聶維山拿了盒雞胸肉,問:“照燒雞排吃不吃?”
“吃!”尹千陽又品嘗了酸奶,“真酸,開胃了。”
聶維山推著購物車:“買點兒香菇,再買個半拉南瓜,回店裡給你做道香菇蒸碗。把香菇的根切了,然後填上南瓜和魚肉調的餡兒,對了,去找找龍利魚在哪。”
尹千陽問:“什麼是龍利魚?”
聶維山回答:“一種經常搞特價的魚,刺兒少肉嫩。”
尹千陽止不住好奇:“你從哪知道的這些啊?”
“上課玩手機,瞎看的。”聶維山斜睨了對方一眼,發現尹千陽滿臉的不相信,“怎麼?我本來就是居家好男人型的,你有什麼不理解嗎?”
“得了吧,你打架的時候才不呢。”尹千陽沒發覺自己的語氣喜滋滋的。聶維山跟著一塊兒喜滋滋,“誰打架?咱們家您比較愛打架吧?”
找到了龍利魚,尹千陽挑了幾塊拿去稱重,稱完接著逛,問:“你真的學做菜了?不是說好學美容美髮麼?”
聶維山懶得跟他逗樂,說:“仙姨的手藝那麼好,所以將來一起過日子的話,我不能讓你嘴上受委屈啊,所以沒事兒學學唄。”
尹千陽心裡滾開水似的,咕嘟冒熱氣,小聲卻憧憬地問:“咱們就這樣柴米油鹽的過後半生麼?”
聶維山目視前方,語氣輕快地說:“柴米油鹽聽著沒什麼勁,但要看和誰過,和別人的話我也過不下去,和你的話,我天天開心。”
他終於把目光移到尹千陽臉上,問:“你覺得呢,願意麼?”
尹千陽說:“願意。你做飯,我擦地,分工明確,但是覺必須一塊兒睡。”
買了兩大袋東西回到耳記,落下卷閘門,關了門廳的燈,聶維山直奔廚房開始準備晚飯。千刀挪到了後院,廚房裡飄出裊裊炊煙,尹千陽挽著袖子說:“派活派活,別讓我閒著。”
聶維山把魚肉剁碎,支使道:“唱個歌。”
“靠,還不如讓我剝頭蒜。”尹千陽搬小凳坐在後院,抱著狗開嗓,“年少多好,貧困多好,一蚊積蓄足以快樂到,廉價結他抒發我暴躁。”
狗叫了兩聲,嫌他唱得難聽。
尹千陽生氣了,繼續唱:“如果生命能選擇,十字路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瀟灑。如果活著能坦白,舊日所相信價值不必接受時代的糟蹋。”
廚房裡傳出來香氣,千刀徹底不聽了,跑了進去找聶維山。尹千陽坐在板凳上看月亮,默默哼完了整首歌,要不是被來電鈴聲打斷,他還得再次播放。
“餵?”聶維山正煸豆角,沒看是誰就接了。
尹千陽按捺不住好奇心,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聶維山沉聲說:“媽,新年快樂。”
第38章 尹郎絕技
電話掛斷, 鍋里的豆角已經有些老了, 聶維山關火裝盤,頭也沒回地說:“偷聽半天, 過來端菜。”
尹千陽趕緊上前接好, 用力聞了聞, 夸道:“香死了,菜是不是齊了?”
“嗯, 擺擺筷子, 我盛飯。”聶維山把炒鍋沖洗乾淨,然後打開電飯煲盛了兩碗飯, 盛完發覺忘了做湯, 朝外面喊道, “陽兒,想喝什麼湯?”
“喝飲料!”尹千陽又跑進廚房,站在聶維山背後給對方解圍裙,解完趁勢抱了一下, “聶老闆辛苦了, 其實我啃饅頭都行, 特別好養。”
餐廳里飄著香氣,桌上擺著四道菜,香菇蒸碗、干煸豆角、照燒雞排、清拌西藍花、還有兩碗南瓜飯。聶維山忙活半天有些口渴,先喝光了一杯飲料,這點工夫里尹千陽已經下去了半碗飯,他笑著說:“你著什麼急啊, 吃慢點兒。”
尹千陽說:“太好吃了,我得吃三碗,這速度正好。”
千刀快急死了,繞著椅子腿團團轉,這兩位光顧著自己吃飯聊天,把它給忘了。聶維山的手機又響起來,尹千陽停止咀嚼,默默觀察。
“爺爺。”聶維山接起,“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您過來吧,我要去我媽那兒。”
電話一掛,尹千陽也不憋著了,問:“阿姨讓你回去住幾天啊?”
聶維山十歲那年他爸和他媽就離婚了,後來他媽有了新家庭,又生了個妹妹。他們母子倆就每年過年的時候見見面,不過他在對方的家裡不自在,所以每次也待不了幾天。
“對了,寒假不是得上補習班麼,你什麼時候開始上啊?”聶維山突然問道。
尹千陽皺著眉想,邊算邊說:“教務老師給我安排了,反正課時是定好的,什麼時候上都行。我還沒玩兒夠呢,不去!”
聶維山真誠建議道:“我回我媽那兒,你就去上補習班,等我回來你也上得差不多了,咱們就能一起玩兒了。”
“太慘了吧,”尹千陽夾起一塊兒大雞排,“聶郎探母寄人籬下,尹郎補課飽受折磨,真是對兒苦命鴛鴦。”
聶維山接道:“於是聶郎和尹郎終於受不了了,私奔到了風水寶地——紹興。”
“私奔還沒私利索,被聶郎的弟弟纏著,仿佛帶了個拖油瓶。”尹千陽嘴唇上沾著照燒醬,亮晶晶的,“還好紹興遇見了好友秦公子,然後把拖油瓶像存包一樣存到了秦公子家。”
聶維山絲毫不念兄弟情誼,美美地說:“就這樣,聶郎和尹郎一起坐上了烏篷船。”
尹千陽站起往桌上一趴,吧唧親在了聶維山的臉上,沾了對方一臉的醬,說:“尹郎絕技——划船不用槳!”
聶維山再也忍不住了,笑著捧住尹千陽的臉的親了幾口,親完倆人的臉上都油乎乎的,他說:“我去我媽那兒住幾天,記得想我。”
“嗯,想死你。”尹千陽狠狠地說,說完又後悔,“呸,大過年的不吉利。你不用太想我,每天早午晚各一個電話就行。”
人類正在燈下濃情蜜意,動物還在轉悠,千刀露出犬牙大叫:“汪!汪汪汪!”
兩個人趕緊分開,聶維山起身給狗弄吃的,尹千陽擦擦嘴收拾碗筷。晚上有些無聊,他倆洗完澡濕著頭髮就往床上躺,把枕巾都洇濕了。
尹千陽舉著手機:“來打五子棋吧,房間號是五五九。”
聶維山擺擺手:“對不起,我這兒已經叫地主了。”
各自執著手機,都沉迷在棋牌活動里,凌晨時分終於覺出困來,尹千陽先繳械投降,翻個身藏進了被子裡。聶維山把燈關掉,手插到尹千陽的後腦勺下托著,然後換掉了cháo濕的枕巾。
尹千陽迷迷糊糊地喚道:“聶郎呢……”
“在這兒。”聶維山自己霸占了整個枕頭,攏著對方進入了夢鄉。
年初二回娘家,尹千陽直接騎聶維山的電動車去了他姥爺那兒,聶維山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然後去了他媽那兒。
他媽封若楠保養得當,不開懷大笑的話基本看不見皺紋,而且她也不愛開懷大笑,所以誰見了都夸年輕。不過聶維山知道,他媽和年輕的時候一點兒都不一樣。
年輕時的封若楠溫柔體貼,說話輕聲細語的,冬天不出門,能安靜地織一上午毛衣不鬧動靜。他們和尹千陽家挨著,白美仙伶俐潑辣許多,她倆是胡同里最漂亮的倆媳婦兒。
後來因為聶烽賭錢散盡了家財,還落到東躲西藏的地步,封若楠心理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除了傷心更是生氣,性格從此也變了不少。
現在的封若楠話仍然不多,跟人很有距離感,體貼還是體貼,但說話辦事兒多了幾分嚴厲。聶維山按門鈴前做了個深呼吸,門開時掛上了笑:“媽,新年好。”
封若楠笑容淡淡的:“路上挺冷吧,快進來。”
家裡好像翻新了裝修,和印象里不太一樣,茶几上擺了一堆花,應該是正在整理。聶維山把東西放進客房,出來後他媽已經弄好了茶。
“叔叔和妹妹出去了?”他坐下問。
“嗯,準備讓她學琴,她爸帶她去琴行轉悠了。”封若楠一枝一枝修剪花朵,動作熟練,看來家裡從不缺花,她努努下巴,“喝水,升高二以後忙嗎,都瘦了。”
聶維山拿起一枝鬱金香,說:“還那樣,我比較懶散。不過期末的時候好好學了幾天,期末考試考了第二十八名。”
封若楠淡淡道:“那么小就沒人管了,是我們把你耽誤了。”
聶維山岔開話題:“今天是不是給我姥姥姥爺燒紙啊?”
“嗯,早上燒了。”封若楠把花放進花瓶里,露出個好看的笑來,“挺神奇的,上次我單位忙,打算晚一禮拜再燒,結果晚上你姥姥就給我託夢了,說在那邊沒錢花,訓了我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