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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葉街下了車,揣著褲兜往回走,邊走邊踢地上的小石子,胡同盡頭的天空上霞光一片,他看著地面上被拉長的影子,終於抬起了頭。
他家大門正對著的牆根兒底下,路柯桐坐在放倒的行李箱上,右胳膊還挎著他送的機器貓游泳圈。
“老大……”
路柯桐很快紅了眼睛,站起身衝到他面前,再開口調子都變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你沒去公園,也沒留我,可我就是不死心……我捨不得你,你不想見我我也來了……”
路柯桐滿臉是淚,指著牆角說:“我偷偷來了好多次,就站在那個牆角偷偷看你,我不想再站在那兒了,我想站在你面前,你訓我罵我都行,別不理我。”他哭著抓住費原的衣服,乞求道:“老大,你抱抱我……”
費原抬手攬住他,他像得到了首肯,緊緊抱住費原,把臉埋在費原的肩膀上。費原問他:“你爸媽的事兒是真的?”
他點點頭,胡亂地蹭著:“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
費原捏著他後頸把他扯開,明明心裡也想的快死了,還要冷冷地裝無所謂,問道:“怎麼給?再給你一次機會騙我?”
路柯桐不停搖頭,伸手還想抱住費原,他急得打嗝,什麼都說不出來。等到整片天空都變成紅色的時候,他終於漸漸停下,但仍在抽噎。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做你小弟也行,追你也行,我都聽你的……”
費原漫不經心地說:“行啊,重新開始吧。”
路柯桐愣著,感覺費原在等他說些什麼,他回憶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第一句話,輕聲重複道:“我姓路,路柯桐,因為我五行缺木。”
費原可能不會像以前那麼喜歡他了,也不會像以前那麼疼他了,但是他不敢再貪心,只要費原還肯給他機會就行,讓他只是做跟班兒也行。
誰知下一秒,費原抱住他說:“無論你缺什麼,都不會再缺了我。”
第38章
有的人和有的人之間估計是註定的,甭管怎麼折騰,就是分不開。比如費得安和林瑜珠,每天都要抬槓,抬了半輩子,但夫妻感情絕對是胡同里前三。
思及此又忍不住感嘆,人那麼快就老了,十年八年就是一晃眼的工夫。
“你自己老就行,別帶我。”林瑜珠在院兒里摘一把茴香,準備中午包餃子,費得安去胡同口看會兒下棋回來還能感慨人生,矯情死了。
“帶別人你不得抽我啊。”費得安拿板凳坐一邊,幫著一塊兒摘,說:“一打眼兒都十年了,胡大爺現在下一步棋得反應半拉鐘頭,咱們過兩年也該退休了。”
林瑜珠說:“你退休了去找個私營幼兒園什麼的當保安吧,看大門兒也行,不然成天在家得煩死我。”
正說著,老遠有陣停車的聲音,“兒子回來了,去去去讓地兒!”費得安起身去洗手,鬱悶道:“停胡同外面你都能聽見,警犬都沒你靈。”、剛說完,費原揣著褲兜顛兒進來了,入秋一段時間了但是他還穿著體恤,一米八八的個子走哪都扎眼,關鍵看著不好惹,氣質忒酷。
在小凳上坐下,把車鑰匙隨手扔到小桌上,“這麼秋高氣慡,二老出去玩兒玩兒多好。”林瑜珠訓他:“你也知道秋天了啊?穿這麼少遲早感冒,你對象也不提醒提醒你。”
對象失蹤一天了,想起來就狂躁,費原解釋:“平時穿西裝累得慌,歇著就瞎穿,不冷,再說不是春捂秋凍麼。”
吃完飯陪著聊天,費得安說:“你媽讓我退休了去看大門兒,說我煩。”林瑜珠白一眼,跟道:“兒子,你給我換個新fèng紉機,要那種大的,家裡這個連牛仔布都紮不動。等我退休工夫大了,天天在家做衣服。”
費原樂了:“隔壁屋又沒人,你乾脆弄個工作室得了。”
“說隔壁我就想起來多意,也不來看我,白疼了。”林瑜珠嘴上那麼說,都是因為心裡惦記,說完又想到什麼,“你那個機靈鬼兒呢?成天跟帶孩子似的。”
費原避重就輕地說:“最近市里不是辦什麼生態節麼,他們園林局挺忙的。”
“他爸是市長,他又貪玩兒,忙不忙都隨心的事兒。”
“別冤枉人啊老同志,當初他考了三年才考進去,還真沒靠他爸。”
其實誰也沒想到路柯桐會學園林專業,不過當年費原知道以後倒是一下就理解了。溫凝走了,留下個花房,路柯桐每天打理,說是打理花糙,更裡面的是份念想。
時至今日,路柯桐還經常“我媽我媽”的。
可他媽的路柯桐不接電話玩兒失蹤,真是五千年的風和雨都沖刷不乾淨這傢伙的毒性。
費原待了一下午,晚上吃了飯才走,每周陪二老的時間不多,但是這不多的時間裡已經推了太多的事兒。他現在是娛樂公司的主管,洋氣點兒說就是總監,而且還親自給一個藝人當經紀人,實在太忙。
那個藝人倒不是別人,高中時候就挺熟了,汪昊延。
汪昊延最近拍的《行至天明》殺青了,前天錄了場綜藝節目做宣傳,一般這種活動費原不跟,但是那天晚上有應酬要出門,就順道去了,而且汪昊延做綜藝太爛,欠罵。
回去以後家裡還是沒人,路柯桐還沒回。費原去換衣服洗澡,進臥室看衣櫃門開著,床上還扔著件襯衣和條牛仔褲,這是回來一趟又走了?
邊打電話邊數了數,櫃裡少了三件衣服兩條褲子,五個衣架孤零零地掛著。那邊倒是終於接了,路柯桐好像在吃飯。
“在哪兒?”
“在我家。”
“幾點回來?”
“我要住幾天。”
“一個小時以後我去接你。”
“……你別欺負人!”路柯桐那邊有很清晰的車的聲音,應該四周很靜,像停車場。費原把髒衣服扔洗衣機里,說:“別讓我跟你發火。”
路柯桐哼哧兩聲,直接掛了。
費原說的冷,其實沒太當回事兒,而且基本警告一下就能給嚇著,然後回來安生挨頓揍就完了。誰知一直等到了夜裡三點,路柯桐還沒回來,電話也關了機。
收拾了幾件衣服不知道去哪了,怎麼那麼像離家出走。
汪昊延得空歇幾天,之前遇見了時隔九年未見的初戀,他心裡大狗亂撞,但是追夫未遂。現在想找人訴苦,結果費原不搭理他,他還專門去了趟公司,公司里的人說原哥好幾天沒來了。
後來才知道,就這麼短短几天裡,費原都快找瘋了,開著車把能找的地兒都找遍了,路柯桐始終沒回家,路若培和朋友那兒也沒去過。
“我天啊。”汪昊延驚呆,兩天後在家接待了一下殺氣逼人的費原,“你是路過來喝水嗎?要不再請你吃頓飯吧。”
費原倒在沙發上想眯一會兒,說:“你聯繫他試試。”
汪昊延試了試不行,問:“你把他怎麼了?扯他頭花了?”
“滾,狗嘴吐不出象牙。”躺下也睡不著,費原起來踹了汪昊延一腳,“誰他媽知道,突然就離家出走了,他還挺委屈。”
“那什麼,”汪昊延回憶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錄完節目的第二天,他問了我點兒事情。問藺冬近期有什麼行程,還問他住哪,他會不會是去追星了……”
費原吸吸鼻子:“藺冬?”
路柯桐還真是在追星,幾天沒睡好覺光到處踩點兒了,汪昊延挺辦事兒,告訴他的信息基本都對。跟了那麼幾天,他大概能摸清藺冬的動態了。
費原有應酬那天喝了挺多酒,是別人送回來的,路柯桐給他換衣服倒水,完了還幫他加班。有時候費原忙得累了,他就跟助理似的幫忙發郵件下通知什麼的。
反正倆人也沒秘密,幸虧沒秘密!
“操你大爺了我!”路柯桐拿著費原手機看記事簿,一邊操作電腦整理資料,正犯困呢來了條信息,還他媽帶圖片。
“原哥,睡了嗎?不能讓我白送你一趟吧,幫我看看這件好不好看?”照片上藺冬就穿著條丁字褲,姿勢跟劈叉似的。
路柯桐氣到暈眩,往上一翻看到了之前的信息記錄,好嘛,簡直使著吃奶的勁兒撩人呢。費原在公司管事兒還他媽帥,男男女女想上位要資源的都巴結,路柯桐回屋上床睡覺,抱住費原的胳膊不撒手。
他們七年都沒癢,十年更不能讓別人瞎撓。
回顧了一下又氣得吃不下飯了,路柯桐把剩的半個漢堡放一邊,繼續盯梢。藺冬從公司給租的公寓離開後回了自己的私人住處,這時間助理什麼的都沒帶。
一直到下午兩點,他在停車場睜著眼快升仙了,看到藺冬出來的時候一個激靈差點兒磕門上。迅速戴好口罩墨鏡,然後擺好錄像機,下車後把外套的帽子一兜,他直接向藺冬衝去。
藺冬剛走到車門前,被人從側面一腳踢到了車屁股。還沒看清是誰,那人又坐他身上捂住他嘴巴揍他。
“就是你是吧?你幹嘛去啊?賣丁字褲啊!”路柯桐後來也不怕藺冬叫喚了,抓著對方衣領使勁拽,然後把人擠到車蓋子上,說:“你百科上不是一米七九嗎?怎麼矮那麼多?我看你撐死一米七三!費原一米八八你他媽夠得著嗎!跳起來抱抱啊!”
藺冬一聽明白了緣由,掙扎著說:“都是玩兒的,你還指望獨占啊。”
這是把他也當想上位的小透明了,路柯桐最後踹了一腳,說:“你玩兒不了多久了,給我離費原遠點兒!”
走之前還誤導一句:“我跟汪影帝是拜把子,你省省吧!”
車沒熄火,為了節省時間快點兒跑。路柯桐開上車迅速離開,繃緊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他這麼個溫柔似水的水晶男孩兒,為愛都快敢上山打虎了。
藺冬百思不得其解,媽的汪影帝到底是誰。
幾天下來人都瘦了一圈兒,路柯桐心裡委屈,喜歡費原的多了,娛樂圈這些人放得開,生撲的也多了,但是他幾十年如一日,不怕別人喜歡費原,反正費原只喜歡他。
可是費原又不傻,居然還讓對方送,他想連著費原一塊兒打,但打不過又捨不得,乾脆失蹤幾天讓費原糟糟心。
路上經過市政府,他給路若培打電話,問:“爸,一起吃午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