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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來,費原那邊就沒這麼愜意了,一上午的發布會忙得水都喝不上,媒體、投資商、各路同行,用汪昊延的話說,笑得臉都不帥了。
大廳里亮得晃眼,記者疊了幾層,主持人的聲音穿插其中,還有偶爾爆發的掌聲和尖叫。費原剛確認完中午的應酬,掛斷電話又收到一條信息。
信息上問:老大,你在忙嗎?
從側門出去,直到走廊盡頭的那間休息室才安靜一點兒,費原開門進去,然後按了回撥。路柯桐幾乎是第一聲剛響就接了,但是接得太快,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費原問:“無聊了?”
“不無聊,想你就夠過一天的。”路柯桐給個話頭就能接,“爸和楊叔叔要出去玩兒了,我給他收拾了行李,然後就說到了那回去檢察院,一晃幾個月了,你還有印象嗎?”
費原估計了個大概,裝傻說:“沒印象,又不是什麼好事兒。”
路柯桐小心臟一抽,半天沒吭氣,但是又不甘心,小心翼翼地說:“你好好想想,沒準兒你說了什麼重要的話給忘了,你再想想。”
“真忘了,有事兒?”
“……沒有。”路柯桐心都涼了,費原連他幾年前犯了什麼錯都記得,可見擺酒席這話就是隨便一說,壓根兒沒當真,難怪一直也沒動靜。他白高興一場,這會兒如遭重擊似的,“你忙吧,我也得去給員工開會了,就算你記性不好我也愛你,誰讓我沒出息。”
費原叫住他:“開會的時候加一條,下個月初擺酒席,都提前準備著。”
路柯桐一愣,差點兒流下苦盡甘來的淚水,恨聲道:“你他媽就玩弄我吧……不欺負人顯不出來你酷嗎……”
“行了,別撒嬌了。”費原開門出去,“過幾天就回了,到時候再認真玩弄你。”
他這邊說完,抬頭看見汪昊延站在走廊那頭,意思是時間差不多該走了,經過大廳出去的時候看見裡面還沒結束,不過合同簽的就出席幾個鐘頭,他們已經可以撤了。
到了車上,汪昊延問:“原哥,能不能認真對待工作,別轉臉就溜號了。”
“用不著你叨叨。”費原懶得訓汪昊延,反問:“簡辛怎麼樣了?”
汪昊延不咋呼了,吸吸鼻子說:“沒事兒了,這不都過挺長時間了麼,你要是於心不忍就讓我早點兒回去跟他甜蜜蜜。”
年後各家都不順,簡辛的媽媽身體一直不好,那陣子走了。現在幾個月過去,簡辛也逐漸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和心情。
費原說:“沒事兒就好,下個月請你們吃飯。”
森林小築每個禮拜都要開例會,老闆捂著小花花的水杯在前面一坐,什麼震懾力也沒有,聽得高興了還咧著嘴傻樂。
等經理和廚師長匯報完,路柯桐從兜里掏出張紙來,展開後往桌上一放,清清嗓子說:“再耽誤大家幾分鐘,我拖個堂,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非常重要,希望大家也都重視起來。下個月一號,也就十來天了,咱們餐廳要辦幾桌酒席,規格和性質跟結婚那種一樣,至於有多重要,反正那天鐵路局、質檢局、市政府、公安廳還有最大的律師所的領導都會來,你們自己估計一下吧。”
吹牛要是收費,路柯桐每年得交幾十萬的稅,員工們不是沒接待過當官兒的,但是還沒碰上過這樣歡聚一堂的,而且森林小築不是那種豪華大酒店,感覺辦酒席有點兒忒小清新了。
廚師長問:“老闆,菜譜什麼時候能定啊?”
“過兩天我問問,定了馬上告訴你。”路柯桐有點兒臉紅,莫名其妙的臊得慌,“經理,花什麼的你弄一下,開業找得那家花店就不錯,還有布置的話就不找專人來弄了,自己簡單整整就行。”
經理心細,都記下了,問:“對了,是不是得定個蛋糕啊?要是咱們餐廳負責的話,您知道新郎新娘叫什麼嗎?方便提前設計。”
路柯桐知道自己為什麼臉紅為什麼臊了,小聲說:“沒新娘,就倆新郎。一個叫費原,一個叫路柯桐,你們可別笑話我,不然我真扣工資。”
廚師長一拍桌子:“得了,菜單上肯定有海味兒紅燒肉,准沒跑兒!”
“行了不開了,散會!”路柯桐受不了了,臉燙的都能烤紅薯了,他蹬蹬上樓鑽進了辦公室,靠著門直喘。那幫人誰不知道他和費原什麼關係啊,不瞎的都能看出來他們海枯石爛的勁兒,但他就是覺得不好意思,喘夠了說自己:“怎麼臉皮那麼薄呢,都是費原給親的。”
自己熬過了一禮拜,周末大清早就到機場等著了,同行的還有簡辛,簡辛已經知道了下個月要吃飯的事兒,又提起確認了下時間。路柯桐那天還臉皮薄呢,這兩天又厚了,跟簡辛說:“到時候你們穿簡單點兒,一輩子就那一回,我得艷壓一下。”
簡辛樂得直點頭,滿口答應了。路柯桐放下心,盤算著還有個沈多意,沈多意可不好搞,當年還跟他是秋葉胡同的並列第一美呢。
“別琢磨了,原哥出來了。”
“啊?那我沖了啊!”路柯桐四處瞧瞧,看見了遠處正走著的費原,他抬腿就跑,直衝過去撞在了費原身上。他抱住費原,也不怕別人看,說:“你知道留守少男多心酸麼,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費原攬著他往外走,笑著說:“沒看出來,就覺得跑得挺歡快的。”
路柯桐和簡辛一人接了一個,不過汪昊延直接去車上,怕被認出來。到家以後費原收拾了一下準備睡一會兒,路柯桐換了睡衣比要睡的人上床還快。
他拱到費原懷裡,問:“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說什麼?”費原閉著眼,語速不緊不慢地,“那時候爸剛沒事兒了,辦公廳又那麼多要交接的,簡辛和汪昊延也都忙著照顧簡辛媽媽,而且姥爺剛知道咱們的事兒不久,肯定接受不了擺酒席那麼張揚,萬一又讓我跪一夜怎麼辦?”
路柯桐嘿嘿一笑:“那白天我給你推輪椅,晚上我坐著自己動。”
“別找事兒,”費原把他連抱帶拽地翻騰到自己身上,單手托著他的屁股,問:“會開得怎麼樣了?跟我匯報匯報。”
他蹭著費原的脖子說:“別提了,我搞不定,我害羞。”
“知道了。”費原笑了一聲,但是聲音很小,估計真的挺困。路柯桐不動了,安靜讓對方抱著,悄悄地說:“您睡吧,方便的話再摟緊點兒。”
隔了一天就是周一,森林小築又要開例會,員工們一個個嘴角帶笑的,看熱鬧一樣。老闆還是捂著杯子在前面坐著,不過今天有了撐腰的。
費原問:“都定好什麼了?”
經理匯報:“什麼都沒定好,就定好您倆的名字了。會開半截老闆讓散會,我們就散了。”
“行,怪我沒在。”費原心裡大概有了數,扭頭看一眼路柯桐,路柯桐低著頭不動彈,又不好意思了。費原這下也有點兒想笑,在桌下按住路柯桐的腿輕輕捏著,說:“其實擺不了幾桌,就是請父母長輩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到時候隨便坐就行,舒服最重要。”
“布置的話,也不用跟結婚似的還弄個亮晶晶的牌子寫著我倆的名兒,這都臊成這樣了,到時候不得冒煙兒了?再說誰不認識誰啊。”費原說完停頓了一下,確定路柯桐沒異議才繼續,“但是也得弄好看點兒,你們不方便我就找人弄,都行。”
經理和其他員工都說:“方便方便,那咱用什麼花啊?這得提前訂。”
費原看向路柯桐,問:“喜歡什麼花?”
路柯桐抬頭看著一桌子人,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花,他一想情人節不都送玫瑰麼,估計是代表愛情,於是回答:“玫瑰。”
費原交代:“行,那就定月季。”
“啊?”經理一愣,“不是玫瑰麼?”
費原說:“他分不清,就是月季。”
這筆帳得追溯到十年前的放學後,路柯桐那個不著調的送他一朵月季花,還說什麼“予人玫瑰,手有餘香。”路柯桐這會兒心裡葉門兒清,半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小聲說:“聽大老闆的就行。”
費原心滿意足道:“那先這樣吧,菜譜定了直接給廚師長,先散會準備中午營業。”
等大家都散了,費原側過身,路柯桐以為自己又犯錯誤了,也不敢出聲。“早知道一辦酒席你這麼乖,我得每個月都辦一回。”費原握住路柯桐的手,抬起親了一下手背,“想不想要請柬,我讓公司設計部的加班。”
“想。”路柯桐忽然抱住費原,“普通人結婚是不是就這樣張羅商量?”
“不知道,我也頭回結。”費原知道路柯桐又感性了,一下下拍著對方的肩膀,說:“爸跟楊叔叔快回來了,我爸媽也搬完家了,咱們再給你媽說一聲,請她也來,到時候讓小羅和卡卡在過道撒花瓣兒。路路,普通人結婚什麼樣我不知道,但咱們結婚不會很複雜,該來的來祝福,然後我牽著你,你牽著我,就足夠了。”
路柯桐有點兒哽咽:“那得牽一輩子,得粘上。”
到了三十號那天,路柯桐挨個上門送請柬,林瑜珠和費得安搬了新家,他送完還捨不得走。林瑜珠看著請柬背面的菜單樂半天,他說:“這只是一小部分,到時候大家再點自己愛吃的。”
林瑜珠問:“給姥爺送了麼?他說什麼?”
“送了,”路柯桐也樂,“姥爺說我們吃飽了撐的,還說有錢沒處花,說著說著就把請柬揣懷裡了,還讓你和爸明天早點兒接他。”
給這二老送完了還有二位,路柯桐又去給路若培送,幸好楊越言也在,他能少跑一趟。然後再加上邱爸邱媽,這一天都沒閒下來。
晚上到了家,費原已經簡單做了飯,知道路柯桐要問,便直接交代:“去公司把請柬給汪昊延了,下班繞了一圈也給沈多意了,別操心了。”
路柯桐從背後抱住費原,說:“邱兒晚上的飛機,我心碎了,這個異性戀明天會不會在咱們的婚禮上哭出來,我得扎一束月季花扔給他。”
費原說:“月季花都是刺兒,別再扎死他。”
吃完飯已經不早了,他們遛著彎兒又去取了趟衣服,兩身一模一樣的西裝,費原的是領帶,路柯桐的是領結。進家門的時候,路柯桐笑得賊賊的,然後去自己包里拿出倆盒子,說:“我拿了我爸兩塊兒表,明天咱們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