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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電梯,寒風穿堂而過,陳銳看了眼交錯相對的兩扇門,站在貼了對聯的那扇前,按響門鈴。
門很快開了,孫語潭穿著印有草莓的粉色睡衣,很意外他的到訪,她一手依舊握著門把手,另一手抬起打了個萬年不變的招呼:“嗨。”
陳銳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我媽讓我把這帶過來。”
“啊,好的,謝謝。”孫語潭也不客套,接過放在玄關處的櫃面上,她被吹進的寒風凍得打了個戰,將門拉開一些,“你要進來嗎?外面好冷。”
她以為陳銳會扭頭離開,沒想到他居然跟著進了門,可能外面真的太冷了,她一邊想著,一邊給他找了雙新棉拖。
“要喝水嗎?”她問他。
“好。”
陳銳接過水,慢慢地喝著,打量這個家也打量她,她就坐在他的對面,放下了馬尾,烏黑長髮垂落胸前,少了點平時的伶俐勁,竟然有點可愛,他又在心裡否認,哪裡可愛,明明是可恨。
孫語潭按著紙寫寫畫畫,畫出的儘是些無意義的線條,她收了筆,將本子推到一邊。真奇怪,平常她很少想到他,可兩人這麼對坐,她又能明顯感覺到心跳加快。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不然她都無心做事。
又坐了一會兒,孫語潭被無言的氛圍逼迫,硬著頭皮社交。
“下象棋嗎?”
陳銳本來打算水喝完就離開,雖然他想確認的事依然沒有答案。可聽她這麼一問,他又有點無名火。他想起好多次午休從她教室經過,她都支著下巴在和武浚哲下棋,真是不學無術,難怪排行榜上的名次止步不前。
“不下。”他冷冷拒絕,餘光看見孫語潭明顯舒了口氣的神情,陳銳又鬱結不已,他心煩意亂地拉開椅子,後悔不該邁入這個門,自找的不痛快。他的動作帶出情緒,不小心撞到後面的小花架,花架頂層的仙人球搖晃著掉了下來,陳銳氣糊塗了,伸手就去接,觸到的一瞬又立馬縮回,小陶盆碎在地上,仙人球咕嚕滾出,他的手心一片刺痛。
他覺得丟臉,一秒都不願再待,可是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他看著地上散落的泥土和小沙粒,鎮定道:“多少錢?我賠你一個。”
孫語潭默默將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巴合上,她走到陳銳身邊,拉住他右手手腕,陳銳有點抗拒,孫語潭雙手使勁,執意抬起,察看他手心狀況。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少年從手心到修長五指,無一倖免,或多或少都立著些絨絨的短刺,有些刺的深了,現出紅色的血點,孫語潭抬頭看他一眼。
陳銳若無其事地問:“有鑷子嗎?”
“我幫你挑。”
孫語潭帶他到臥室,自己盤腿坐在床上,讓陳銳坐在她書桌前的椅子上。
陳銳有點不自在,他第一次進除家人外的女孩房間,知道不能四處亂看,目光便只好落在孫語潭身上。她托住他的手,低頭認認真真地作業,手中拿著的鑷子比常用的要細長很多,夾起小刺來得心應手。
陳銳說:“你是不是就算計著有人會紮上去。”
孫語潭知道他是指這把特製的鑷子,便停下動作,抬頭道:“冤枉。是我自己偶爾會碰到,我爸特意去找來的。”
她身下是鋪了滿床的墨綠被面,蓬鬆綿軟,只有她坐的這一處凹陷下去,她就陷在這片墨綠里,迎著陽光,仰臉和他講話,她離他可真近,臉頰上細細的茸毛,瞳孔顏色都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眼中。陳銳聽見“咚咚”鼓聲響在他的胸腔。
孫語潭絲毫未察,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挑過去,再抓住他四根手指,清理手心最後一塊遭殃的皮膚。天曉得她剛才嚇了多大一跳,哪有人會用手去接仙人球?
她的手撫過他的,確定沒有遺漏才放下心來,他的手可真大,她與他從腕處十指交疊,指尖都只到他第二個指節。
“疼嗎?”她沒有放開他。
陳銳搖搖頭,他逆著光,周身輪廓覆了層柔和光影,面部卻依舊稜角分明,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孫語潭看著他,實在很心動,可她想起他們初見,想起他長久以來的漠視,又想起昨天晚上。她有一點傷心。
她想,反正要無疾而終,不如畫一個濃墨重彩的休止符。
她傾身抓著扶手去吻他。
陳銳需要極大的毅力才能夠偏開頭,孫語潭親在他臉上,又親上他嘴角,吻住他雙唇。
陳銳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回應,可他沒有推開是真的,甚至希望這時刻久一些再久一些。
這真是個青澀的吻,兩人不同程度的緊張,貼合幾秒便分開了。
孫語潭離開他時雙頰緋紅,陳銳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好像在等她給個交代。
她顧左右而言他,“你什麼時候回去?”
陳銳卻不打算放過她,他雙手抱胸,向後靠在椅背上,“孫語潭,你不解釋一下?”
“就當你賠給我的仙人掌好了。”孫語潭這樣說道。
“這是你的索賠方式?”
孫語潭點點頭,神情理直氣壯。
陳銳似笑非笑,他又不蠢,哪有女孩會主動親吻一個不喜歡的男生。可是他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想聽的話,孫語潭緊閉著嘴巴,似乎咬定她就是為了親吻而親吻。於是他又有了種被戲耍的荒唐感,好像重蹈那次等她情書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