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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同步倒計時,十、九……】
“寧舟,回到黃昏之鄉,我們見一面吧!”時間緊迫,齊樂人語速飛快地說道。
寧舟的身影已經被包裹在了傳送的光束中,連同她肩上的黑鳥:“嗯。”
齊樂人開心地笑了起來:“落日島的鋼橋。”
“好。”
【……三、二、 一,同步完成。】
傳送完成,和第一次來到黃昏之鄉不同,這一次齊樂人直接被送回了落日島的家中。
在主世界執行任務期間,雖然生存天數會鎖定,但是其他人的時間卻是在走動的,算上去瑪卡村的路途,他已經切切實實離開黃昏之鄉一周多了,家中都已經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齊樂人立刻沖向洗手間,鏡子裡照出他熟悉的臉,不再是任務里那個女孩子的樣子,而是他自己。
他一下子變得心情忐忑,等寧舟看到真正的他時,會很失望嗎?她能接受嗎?
這份不確定讓齊樂人焦慮了起來,洗完臉後還神經質地捋起了頭髮,連一根翹起來的頭髮絲都要斤斤計較。
整理好衣服,深呼吸,齊樂人站在了家門口,打開了門。
落日一下子映入眼帘,熟悉的帶著機油和海風咸澀氣息的空氣傳入鼻腔,帶來一種熟悉的味道,和陌生的憧憬。
他開始向鋼橋走去。
落日的海邊,海鷗成群結隊地在海岸邊捕食,發出嘹亮的鳴叫聲。
海風吹動了發梢,也吹動了心。
齊樂人心情不安又雀躍,回想著任務中關於寧舟的種種,那種隱秘的快樂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有人分享。等見完寧舟,他一定要找呂醫生好好聊聊,告訴他他要脫團了!
每走一步,激動的心情就難耐一分。齊樂人的步子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回憶里的每一點每一滴都是甜的,哪怕那是他傷痕累累狼狽不堪,甚至屢次徘徊在生死邊緣,可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最後他得到了寧舟的心。
回想起聖靈結界中寧舟的眼淚和吻,齊樂人不覺地紅了臉。
那時候他根本已經忘記去感受,可沒關係啊,以後……以後一定還有機會……
不知不覺,他已經從快走變成了小跑,最後乾脆飛奔了起來,被夕陽籠罩下的落日島,那些被斜陽拉長的影子在他的視野中飛速後退著,他難以控制這種激動的心情,向著目的地奔跑。
鋼橋已經近在眼前,齊樂人終於停了下來,一邊喘氣,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起了衣服和頭髮,四周人來人往,這個熱鬧的地方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緊張得快要爆炸的他。
寧舟,應該還沒來吧?齊樂人一邊對自己說著,一邊焦慮地東張西望,尋找寧舟的身影。
果然,她還沒有來。
齊樂人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他抬起腳,從鋼橋的這一頭向這座拱橋的最高處走去,想要站在那裡先一步發現前來的寧舟。
橋頂,一個一身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抱著手臂站在那裡,他背對著他,好像正在眺望河面連通的出海口。
齊樂人在另一面站定,那個男人身上的風衣和寧舟借給他的外套看起來很像,這讓齊樂人有點微妙的不悅,又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背影。
來來往往的人從橋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有的說說笑笑,有的孤身一人,這種世俗尋常的畫面終於齊樂人有種活在現實中的感覺,而不是和那些死去的女巫一樣,被冰冷恐怖的地宮束縛。
待會兒寧舟來了,他要怎麼對她打招呼呢?等待的時間裡,齊樂人已經思索起了見面時的場景,直到……
撲棱翅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齊樂人抬起頭,看到那隻熟悉的大黑鳥從天而降,停在他肩上歡快地對他喊道:“好吃的,好吃的!”
出現了!女神要出現了!
齊樂人顧不上理會這隻鳥,緊張地東張西望了起來。
就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被來往人流隔開的對面,那個黑色風衣的男人轉過了身,詫異地看向他。
那雙熟悉的藍眼睛一下子撞進了齊樂人的眼中。
深邃的輪廓,俊美的面容,還有那雙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藍眼睛……
齊樂人呆呆地和他對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歡笑著從他們中間穿過,連同那雀躍的心情一起。任務中種種被他忽略的異樣在這一刻一一浮現了出來,無情嘲諷著他。
這一刻,崩潰邊緣的兩人錯愕地問出了同一句話:“你是男的?”
【殺戮之種】
第六十二章 殺戮之種(一)
“然後呢?”呂醫生盤著腿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追問。
癱坐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心如死灰的齊樂人懨懨道:“然後我們兩個很尷尬,我試圖寒暄幾句但是當時腦子已經完全罷工了,幸好他看起來比我還崩潰,看著河面的眼神好幾次讓我以為他要跳下去。”
“高冷內向純情女神……哦不,男神,以為自己遇上了心儀的軟妹,軟妹為他出生入死奮不顧身,他心動了,他戀愛了,他覺得自己要脫團了。結果一見面發現是個男人,他沒當場肛了……咳咳,砍死你算客氣了。畢竟你欺騙了一個純情少男的心。”呂醫生不客氣地吐槽道。
“我哪裡知道!他還欺騙了我呢!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女神!還我女神,還我初戀!”齊樂人突然再次抓狂了起來,搶過呂醫生的枕頭在床上一通亂砸,然後往床上一趟,挺屍狀思考人生。
“後來他人呢?”呂醫生忍笑問道。
“後來我倆就道別各回各家了,反正以後肯定不會再見面了,太尷尬太羞恥了,這簡直比網戀見面發現誤會對方性別糟糕一百倍啊!”齊樂人回想起任務時的種種,那悸動的甜蜜的深情的回憶,全都變成了命運無情的嘲諷,他甚至沒勇氣從頭到尾再回想一遍,而是克制著自己不再去想寧舟的事情。
也許很久以後他才能心平氣和地看待這一段經歷,到那時候他們或許還能當朋友,但是至少現在,他和寧舟都不能接受這件事。
“咦,你就沒想過和寧舟試試看嗎?畢竟你們在任務里也是生死與共了啊,忽略搞錯性別這點,完全是個浪漫感人的故事啊,你好歹也是接受新世紀教育的人了,這點都想不開嗎?”呂醫生有點遺憾地問道。
“……我是直男,謝謝。寧舟看起來比我還直,你以為人的性取向都跟橡皮泥一樣想彎就彎嗎?”齊樂人斜了他一眼。
呂醫生竟然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是我的話,我會很認真考慮一下的。”
“……因為你是個薛丁格的直男,不要把我們相提並論。”齊樂人沒好氣地說。
“可是我真覺得你們很有緣分啊,就這麼分道揚鑣太可惜了,唔……如果你對男男性行為感到恐懼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個指檢,讓你體驗下前列腺快感,我技術還是可以的。說不定你試過後覺得很不錯,對男男性行為也能接受了。”呂醫生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提議。
“…………………………”醫生真可怕。齊樂人看著一臉正色的呂醫生,覺得他不甚高大的身影頓時偉岸猙獰了起來。
“真的不試試嗎?”呂醫生真誠地問道。
“呂、倉、曙!”齊樂人一字一頓地叫他大名。
“不要叫我呂倉曙,叫我呂醫生,要不叫我呂主任也行!”呂醫生一臉嚴肅地說。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都當主任了啊。”齊樂人驚訝道。
呂醫生擺了擺手:“沒呢,這是對未來的美好期許,你一定要叫我呂院長那我也沒意見……”
“……”
被這麼一打岔,齊樂人崩潰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來呂醫生家的路上他魂不守舍幾次差點撞牆,在向小夥伴吐槽後終於感覺平靜了一點,不再覺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了。
“你這陣子混得怎麼樣?應該去做任務了吧?”齊樂人問起了呂醫生的情況。
“嗯,我是醫生嘛,奶媽到哪裡都受歡迎,你來的時候沒看到樓下的牌子嗎,現在我也是附近小有名氣的醫生了。前幾天和幾個新隊友下了個副本,雖然他們不幸撲街了大半但是我運氣還不錯,馬馬虎虎賺了點生存天數,準備過幾天再找個簡單點的新手副本試試看,我可不想被那群人半哄半騙地去下危險副本了。”呂醫生心有餘悸道。
“薛盈盈呢?”齊樂人又問。
“她好像找了個不錯的隊伍現在很少和我聯繫了。”呂醫生說。
雖然是同個新手村出來的,但是到了噩夢世界也未必能一直在一起,齊樂人明白這個道理,但卻還是覺得有些惋惜。在這裡生活的玩家原本就已經遠離了自己的親人朋友,隨著生存時間越久,就連身邊的隊友也會一個個死去,不斷遇見新的隊友,不斷失去,到最後連自己也朝不保夕。
這種感覺真是太孤獨了。
齊樂人又不由想起了寧舟,他那種寡言少語獨來獨往的性格,恐怕比一般人還要孤獨吧……回想起任務中他從起初的冷淡到後來的溫柔……算了,還想這些做什麼呢?噩夢世界這麼大,他們以後未必還會再見面。不知為什麼,齊樂人有些胸悶了起來。
幾小時前他還沉浸在即將見到命定之人的喜悅和憧憬中,可是到最後,那卻是一場不堪回首的鬧劇。
他還記得一切結束之後,他們在夕陽下的鋼橋上告別。
他走向一邊,他走向另一邊。
齊樂人以為,自己不會回頭,可是當那溫柔的夕陽照在他的臉上,那輕柔的晚風吹拂在他的發梢間的時候,回憶隨著漲落的cháo水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忍不住停住了腳步,回過頭——
他看到了他的背影,向前,不再為他停留。
他試圖從那個背影里找到“她”的影子,可是卻滿滿的都是陌生。
不能言說的惆悵浮現在他的心中,他垂下眼,孤獨地向前走。
鋼橋的中央,有一對情侶正在求婚,人cháo涌動了起來,高喊著“嫁給他”。已經走遠了的齊樂人又一次回過頭,視線穿過茫茫人海,他看到了橋那頭的寧舟,他也被這個聲音吸引,駐足看向這裡。
相隔了那麼遠的距離,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就連身影都模糊了,可是這人來人往間,他好像再一次看見了“她”,那麼熟悉,卻那麼遙遠。
那一刻他的眼眶濕潤了。
熱鬧的人群還在高喊著“嫁給他”,滿臉甜蜜的女孩子戴上了戒指,笑著撲進了男友的懷中,兩人在夕陽下擁吻,激起一陣歡呼和掌聲。
齊樂人落寞地回過頭,離開了鋼橋。
離開呂醫生家的路上,齊樂人還被這種失落的心情糾纏著。那終年不落的夕陽下,他心情惆悵,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當初找到陳百七的海岸邊。
海鷗三三兩兩地在海岸邊捕食,時而發出高亢的鳴叫聲,齊樂人一路迎著海風走,遠遠地就看到了在海岸邊吹風的陳百七,這一次她的妹妹沒有在沙灘上撿貝殼,只有她一個人,手指間夾著一支煙,安靜地看夕陽。
“喲,是你啊,看來是活下來了,不錯不錯。”陳百七對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齊樂人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火氣一下子又沖了上來,他怨念地問道:“你當初為什麼要說寧舟是個冷美人?”
陳百七眨了眨眼:“他不冷嗎?不美嗎?”
“可他是個男人……”齊樂人幽怨道。
“顯而易見的。”陳百七說。
齊樂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抱怨下去了。
可陳百七的敏銳讓她不會錯過齊樂人的異樣,她感興趣地挑了挑眉:“看起來,你似乎把他當成了女人?”
“……不是我的眼神問題,參加獻祭女巫任務的男玩家在任務期間是以女性身體活動的。”齊樂人捂住了額頭,語氣頓時不堪回首。
“哇哦,這可真讓人興奮。”陳百七用完美的捧讀語氣說道,“來說說發生了什麼吧?”
“我不想說。”齊樂人拒絕道,跟呂醫生吐槽事情是一回事,和陳百七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也算任務情報,我付費。”陳百七挑了挑細長的眉說道。
齊樂人看了看自己55天零18小時的生存天數,屈服在了陳百七的誘惑下:“好吧,我就簡單說說任務情況,其他無關內容我就不說了……”
半個小時後。
在得知陸佑欣死訊後就一臉沉重的陳百七看著齊樂人,齊樂人趴在堤岸上:“我已經說完了。”
“他瘋了,教廷……”陳百七喃喃了一句,她背對著夕陽,逆光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陳百七的聲音太輕,齊樂人沒聽清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沒什麼。”陳百七冷淡地說。
經過刪減的故事版本顯然不能說服陳百七,她一針見血地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也就是說在副本里的時候,你們其實相愛了,對吧。”
“只是略有好感而已。”齊樂人狡辯道。
陳百七給了他一個白眼:“少年,說謊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你是不是太小看一個情報工作人員的專業素養了?”
齊樂人開始裝死。
“不過關於欺詐魔王的情報很不錯,目前我們對它的了解十分有限,相比之下,‘權力’和‘殺戮’就張揚多了。還有陸佑欣的死訊,算了……時間契約書明天我會讓人給你送去,記得簽收,我要去看寧舟的笑話了,回見。”陳百七也麼有再刨根問底下去,揮了揮手瀟灑地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