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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張年輕的臉龐,明明那麼熟悉,可是上挑的眼線,妖異的眼影,情色的刺青,讓記憶中的那張臉變得如此陌生。
寧舟怔怔地看著他,手中的短刀還停留在他的喉間。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靜默無聲地對視著,在昏暗的路燈下凝滯成了一幅光影對立、虛實相生的油畫。
暴雨不歇。
PS:直男裝GAY出門勾搭小鮮肉被帶刀路過的前男友(?)一箭she死。
一百、殺戮密會(二)
倒在地上的少年已經看呆了。
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那個藍眼睛的冷峻男人站在雨幕中,手中的短刀直指剛才暗殺了執行官的神秘高手,兩人一個站在路燈的光亮下,一個坐倒在陰影中,仿佛生而對立。
可是,他們的眼神里卻充滿了相似的驚訝之情。
他們認識嗎?滿懷疑問的少年甚至忘了自己此時危險的處境,也忘了傷口傳來的陣陣疼痛,只是呆呆地看著兩人。
轟隆一聲巨響,一團黑色的煙霧包裹住了兩人,還不等煙霧散去,少年只覺得腰上一緊,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救他的人似乎拋出了吊鉤一類的東西,帶著他翻過了小巷的牆壁,落地時還因為兩人的重量而趔趄了一下。
這位神秘高手對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帶著一個傷患也能熟練地利用地形繞開追兵,少年沒堅持多久就因為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齊樂人拎著懷裡陷入昏迷的目標,鬆了口氣。
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了,齊樂人提溜著一個一百多斤的活人累得不行,要不是審判所出借了幾張技能卡給他,他只怕早就拎不動了,連個人都提不動,再想裝神秘高手就太破格了。
走進小屋,齊樂人將人往沙發上一扔,找出藥箱簡單粗暴地給他fèng合包紮了起來,確定人死不了之後他就放心了,不顧一身濕透癱坐在了沙發上,開始整理這一次行動的經過。
狂山(化名),男,32歲,被審判所俘虜後迅速死於殺戮之種爆發。他是殺戮密會黃昏之鄉分部的持戒人,也是齊樂人這次扮演的人物的……情人。
沒錯,狂山是個同性戀,而且是個私生活十分混亂的同性戀,有幾個未被殺戮密會成員知曉的情人實在是太正常了。
為了貼合狂山的情人這個人物設定,他就被弄成了這副鬼樣子!低胸露臍的上衣!低得要露出股溝的皮褲!鬼一樣(還防水)的眼線眼影!一看就不是良家男子的詭異刺青!審判所為了讓他一看就像個娘GAY,還教了他怎麼變聲!怎麼走貓步!
齊樂人鬱悶地捂住了額頭,他本想著偷偷摸摸幹完這一票立刻廢了這個基佬馬甲,打死也不能讓人知道這種黑歷史,誰知流年不利,剛一登場就被寧舟看到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一想到寧舟看到他時那種震驚的表情,齊樂人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要炸了。
寧舟會怎麼想?覺得他果然是個變態?
齊樂人心如死灰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煩躁得不行。剛才用煙霧彈逃跑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得到寧舟是故意放水了,否則煙霧彈和雨水根本不可能阻擋的了寧舟的追蹤……剛開始那一箭倒是差點要了他的小命,當時寧舟恐怕以為他這個襲擊審判所執行官的傢伙是自甘墮落的惡魔信徒吧。但是當she中他的箭矢因為他的讀檔而掉落在地上後,寧舟就迅速認出了他是誰,所以才會收力放了他一馬……
暗殺審判所的執行官救人,本就是齊樂人和審判所演的一場好戲,原本一切進展順利,審判所的執行官假死後他帶著目標任務逃走,誰知道會遇上路過的寧舟,只能說這是一個尷尬的巧合。
齊樂人站起了身,走到窗邊看向外面。
暴雨如注,淅瀝瀝的雨水從窗沿上急急地流了下來,珠鏈一般掛在窗外。靜匿的黃昏之鄉中,星星點點的燈光如同海上的漁火。齊樂人的視線突然定住了,他怔怔地看著遠處在雨中散發著昏黃光芒的路燈,和路燈下的黑色人影。
齊樂人疑心是自己看錯了,於是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等他再次看向那裡的時候,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
齊樂人又揉了揉眼睛,可是再怎麼看,那根電燈柱下也沒有人在那裡了。
是錯覺嗎?齊樂人只是思忖了一瞬間,立刻否定了這個判斷。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許那是審判所負責來監督他的人,又或許……
齊樂人的手扶著窗台,一種難言的惆悵之情凝滯在心口,他隱隱覺得,那個人影應該是寧舟,他果然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可到最後也沒有出來阻止他的行動。
也許審判所的人已經和他聯繫上了吧,他們應該會告訴他這是一次特別行動,到時候誤會自然會解開了。想到這裡,齊樂人有種鬆了口氣的輕快感覺。雖然他還得用這個尷尬的假身份行動一陣子,但是總算不用被寧舟當成變態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巷口路燈下,已經隱入黑暗中的寧舟靠在牆邊,雨水傾盆而下,早已浸透了他的外衣,他卻好似無知無覺一般。停在不遠處屋檐下的黑鳥鳴叫了一聲,寧舟應聲抬頭,看向巷口。
一身便裝的執行官阿爾踏著雨水向他走來,來到他面前後停下腳步,看了那扇亮著燈的窗戶一眼,一貫散漫的語氣都難得凝重了起來:“幸好你沒闖進去,差點壞了大事。”
“怎麼回事?”寧舟皺眉道。剛才暴雨中的那一幕給他的衝擊太大——不僅是因為齊樂人的裝扮。一回想起剛才他差點又錯手殺了齊樂人一次,他就心神不寧了起來。如果那時齊樂人的反應慢了一拍……寧舟甚至不敢想下去了。
“我不能說,你回頭可以去問BOSS。”阿爾說道。
寧舟站直了身,回望了那扇窗戶一眼,吹了聲口哨,大黑鳥從屋檐下掠過,停在了他的肩上,跟他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中。
屋內。
沙發上傳來了一聲帶著痛意的低吟,齊樂人深呼吸了幾次,做了下心理準備,開始進入到表演的狀態中。他點起了一根煙——這十天裡新學的技能之一——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沙發邊,俯下身將一口煙噴在了受傷的少年身上。
半昏半醒的少年冷不防地吸進了一口煙氣,咳咳地嗆了起來,剛剛fèng好的傷口疼得他眼淚汪汪地醒了過來,一邊呻吟一邊抽搐,疼得只恨不得立刻暈過去才好。
醒來的少年看到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妖冶性感的年輕男人,漫不經心地抽著煙,眼角斜睨了他一眼,對於男人來說太過陰柔的聲線響起,冷漠而撩人“真沒想到,有一陣子沒回黃昏之鄉,殺戮魔王的信徒就已經墮落成這樣了。”
少年臉色慘白,不敢看他,囁嚅道:“謝謝前輩……謝謝你救了我……”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換了個姿勢,將腳擱在他的沙發扶手上,懶洋洋地抽著煙:“你,叫什麼名字?引導人是誰?”
少年偷偷覷了他一眼,正好被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逮了個正著,立刻垂下眼乖乖道:“我叫阿西,是凱薩琳夫人的子裔。”
“唔?凱薩琳?NPC還是玩家?”神秘男人閒閒地問道。
“夫人是位NPC。”阿西似乎很敬畏她,語氣十分恭敬,甚至帶著一絲惶恐。
“現在這裡的代理持戒人是誰?”神秘男人又問。
“是……是烈陽先生。自從狂山先生……身亡後,就由他負責代理了,再過幾天繼任選拔儀式就會開啟,烈陽先生應該可以獲得持戒人的位置。”阿西如實交代。
神秘男人輕笑了一聲:“那可未必。”
阿西呆愣愣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因為總有不請自來的人來破壞別人的好事,比如……這位深夜前來的女士?”神秘男人仰起臉,眼角瞥向緊閉的大門。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輕笑聲,大門被推開,一位盛裝打扮的少婦收起手中滴水的傘,笑盈盈地看著屋內的兩人:“沒想到讓我冒雨前來相見的,是這樣一位年輕俊美的先生,真遺憾我們從前竟然沒有相見過,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阿西看著凱薩琳夫人,又偷偷看了看沙發上的那個神秘男人。
他慢條斯理地摁滅了菸頭,修長的手指撫摸上眼角紅色的刺青,似乎在緬懷著什麼,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勾勒出一個誘人的弧度:“我叫紅。血色的紅。”
第一百零一章 殺戮密會(三)
“紅?真是個美麗的名字啊。”凱薩琳夫人輕笑了一聲,幽幽地看著坐姿慵懶的紅,“閣下恐怕不是常駐黃昏之鄉的人吧?”
紅陰柔的聲線在雨落窗欞的聲音中響起:“當然,我在地下蟻城盤桓了很久,很少來這裡,倒是快忘了黃昏之鄉的風景了。”
“地下蟻城。”凱薩琳夫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看向紅的眼神也變了,“我聽說,那裡毗鄰煉獄,人類和魔族混居,終年不見天日,每月都會有毫無理智的低等魔物形成惡魔cháo汐,秩序混亂非常危險,可是真的?”
紅低低地笑了,艷麗精緻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懾人的魅力,隨著他的笑聲,一股絕對不會被錯認的惡魔的力量在屋中蔓延了開來,坐在沙發上的神秘男子再次睜開了眼,原本褐色的眼眸變得猩紅,紅艷的嘴唇間露出尖尖的犬齒,惡魔的圖騰也逐漸浮現在他蒼白的皮膚上,讓他從一個特立獨行的妖異青年變成了一個魅魔!
還躺在沙發上的阿西差點跳了起來,他膽顫心驚地看著凱薩琳夫人,卻發現他的引導人的反應比他好不到哪裡去,任誰也不會錯認凱薩琳夫人臉上顯而易見的驚訝。
惡魔化,這是一個玩家徹底進入惡魔陣營的標識,方法有很多,例如殺戮魔王的信徒在得到魔王的青睞後有機會被選為侍奉者,在魔王的力量下從人類轉化為惡魔,這也是殺戮密會中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雖然普通人長期接觸惡魔結晶也會導致惡魔化,但是這種惡魔化只會讓人變成毫無理智的低等魔物,和真正的惡魔化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看到惡魔化的紅的時候,凱薩琳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是殺戮魔王的親信了。
“我聽說,狂山死了?”魔魅的男人沒有理會兩人的訝異,用手支著臉頰懶洋洋地問道。
“……是,是的。信物戒指自動來到了代理持戒人的手中,唯一的可能就是狂山死了。我們懷疑他落到了審判所的手中,然後被殺戮之種反噬而死。”凱薩琳夫人一瞬間的詫異已經淡去了,她放下自己的雨傘,提著裙擺來到了紅的面前,優雅地坐在了自己的子裔身邊。
“真可惜……他實在是個很不錯的情人。”紅撫摸著自己鮮紅的嘴唇,露出了魅魔特有的嫵媚笑容,“我很中意他。”
凱薩琳夫人的眼睛一亮,她隱約猜到了這個叫做紅的男人到底是為何而來,她對狂山的死表示了遺憾,然後又說:“再過一周就是新的選拔儀式了,代理人烈陽對接手殺戮密會信心十足,我倒覺得閣下更有這個資格。”
“唔?殺戮密會……我離開地下蟻城的殺戮密會已經很多年了,孤身一人在煉獄與惡魔為伍,狂山有時候會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嗯……那可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紅的舌尖在唇瓣上掠過,留下一絲色慾的濕痕,他喑啞地說道,“既然這裡是他執掌過的地方,那我就沒有理由任由它落入別人的手中。代理人烈陽?呵呵,我會和他‘公平競爭’的。”
凱薩琳夫人笑了:“我很樂意成為閣下的引薦人。”
“不會讓你失望的。”紅淡淡道,並無感激之色。
凱薩琳夫人卻心滿意足,她知道一旦紅成為了黃昏之鄉殺戮密會的持戒人,她作為推薦他的人,必定能得到足夠的好處。而紅也正需要一個人能夠推薦他,否則他將無法進入到領域之中參加選拔儀式。
心懷鬼胎的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明晚我和我的子裔們有一個小聚會,敬請期待閣下光臨。”臨走前,凱薩琳夫人還邀請了紅,捂著傷口靠著牆壁才站穩的阿西忐忑地看了神秘的紅一眼,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紅。
紅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於是凱薩琳夫人帶著阿西滿意地離開了。
等到大門關上,沙發上的齊樂人才鬆了口氣,意念中某個象徵著演技的開關立刻關閉,他從剛才那個神秘妖艷的紅變回了平常的他自己。他回頭檢視了一下剛才和凱薩琳夫人的交談,確認自己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心情大好地哼著歌去浴室。
浴室鏡子裡的他還是“紅”的裝扮,而且明顯露出惡魔化的特徵,可是沒了那種慵懶妖艷的氣質,現在的他看上去反倒有種違和感,硬要形容的話大概是一隻披著狐狸皮的羊。他不是沒抗議過用魅魔的惡魔結晶,但是審判所認為這有利於他區分自己和紅的角色,也合適紅的身份定位,最後他還是妥協了。
也許他在這方面真的遺傳到了母親的天賦,妙莉在考核他的演技時都被深深震驚了。有趣的是,在她得知齊樂人母親的藝名後就嚴肅地表示,有朝一日能離開噩夢世界的話,她一定要去拜訪他的媽媽要個簽名,因為她是看著她的作品長大的。
被妙莉折磨得要死要活的齊樂人,心情很複雜。
為了不加速殺戮之種的生長,齊樂人不能長時間用“惡魔的禮儀”維持惡魔化的狀態。他果真還是比較合適當個好人,齊樂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