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齊樂人愣愣地看著地面,這個半開放的房間的地面竟然不是實心的,木質的龍骨下沒有水泥澆灌的隔層,在那場大火後更是被燒得脆弱不堪。他難以置信地動了動左腳,被木板卡住的左腳下沒有接觸到隔層,下面就是一樓了!
獵犬低吼了一聲,興奮地向他衝來,左腳被卡住動彈不得的齊樂人眼看著就要死於非命,他不甘心地吼了一聲,急中生智地右腳一用力,整個人往下一陷——右腳跺穿了腐朽的木板,腳下脆弱的地板發出巨大的崩裂聲,以他為中心的一小塊地面塌陷了下去,連他一起摔到了樓下。
第七十八章 古堡驚魂(五)
轟隆一聲巨響,齊樂人摔在了地上,疼得眼前一黑,一動也動不了,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更多木板和碎屑傾瀉了下來,砸了他滿身,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灰塵,在閃電和雷鳴中上下漂浮,時聚時散。
齊樂人疼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眼睛適應了黑暗,他漸漸看得清頭頂,那個破洞裡透出手電筒的亮光,不甚明亮,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口黑暗冰冷的深井,只能抬著頭看向頭頂的光明。
那隻燒毀了毛皮的獵犬在看他,猙獰恐怖的頭顱探在塌陷的洞口,白森森的犬牙間淌下了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齊樂人耳邊的地板上,好像腐爛了很久的肉類散發出來的恐怖氣味,令人作嘔。
齊樂人一動也不敢動,也動不了,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已經脫離了這具身體飛了出去。
不要下來,不要下來,不要。
那隻恐怖的獵犬好像聽到了他的祈禱聲,在漫長的窺探後它放棄跳下來,嘶吼了一聲後慢吞吞地離開了。
活下來了……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鼻腔頓時被灰塵弄得發癢,他想咳嗽,可是肺剛一吸氣就疼得渾身痙攣,他忍不住蜷縮起來捂住自己的咳嗽聲,所有內臟都好像被捏在了一起一樣抗議著,等到平息下來時他已經渾身冷汗。
這他媽是D級的難度?齊樂人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再次癱在地上慢慢恢復力氣。
不知道這一摔有沒有摔出內傷來,手腳雖然還是軟的但是應該沒有骨折,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他也真是命硬,齊樂人苦中作樂地想著,扭頭看向了窗口。
這扇窗子也一樣被鐵條釘死,閃電在地板上投出了縱橫交錯的陰影,也照亮了這間房間中央擺放著的鐵質畫架。
這應該是一間畫室,齊樂人看著畫架和牆上大大小小的黃銅畫框心想。只可惜都已經被燒毀了。
隱隱的,他覺得這間房間中似乎隱藏著什麼詭異的力量,就好像……
他抬起還在作痛的手臂,從脖子裡扯出了那條掛墜,掛墜上的寶石里漂浮著一層黑霧,比之前要濃了許多。齊樂人眯起了眼,這個黑霧代表著周圍惡魔之力的濃度,包括他身上的殺戮之種。現在殺戮之種還是好好的,那就意味著這裡的惡魔之力很濃郁了。
太奇怪了,這個副本任務里怎麼會有惡魔之力?
齊樂人艱難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起來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脊椎都摔斷了,幸好它只是稍微有點不合作,並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傷害。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殺戮之種在惡魔之力的催化下變得活躍了起來,陰冷感沿著他的脊椎往下蔓延,齊樂人遲疑了一下,還是從包裹里拿出了那瓶聖水。透明的液體散發著微弱的亮光,只是看著都感覺得到那種聖潔的力量,他打開蓋子抿了一口,體內蠢蠢欲動的惡魔之力立刻潰散了,殺戮之種不甘地刺痛著他,然後蜷縮回了他的後頸處,再次蟄伏了起來。
渾身的傷痛似乎也減輕了一些,齊樂人終於能站起來了,他又看了一眼聖水,忍不住回想起了亡靈島的海崖上,那純白的月光下陳百七對他的故事。
他現在會在哪裡?終年嚴寒冰天雪地的永無鄉嗎?他還會回來嗎?
算了,就算回來,就算相見,寧舟恐怕也不能釋懷吧。那麼迅速那麼強烈那麼不可抗拒地愛上一個人,最後卻發現這份愛是罪惡的……成長在那種環境中的寧舟,只會比他更痛苦。
齊樂人惆悵地嘆息了一聲,又失笑,怎麼又想起這件事了,那天聽陳百七說完寧舟的故事,他已經失眠了一個晚上,雖然這件事並不能全怪他,只能說是兩人陰差陽錯互相隱瞞下醞釀出來的悲劇,但是得知寧舟如此難過卻還將他需要的聖水托人送到了他手上,他還是因此愧疚不安了很久,覺得自己虧欠了他許多。
只能說這是命運殘酷的玩笑。
眼下危機四伏,齊樂人也沒有多想,專心研究起了周圍的情況。
這間畫室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為什麼會有如此濃郁的惡魔之力?
齊樂人拖著渾身疼痛的身體在房間裡繞了一圈,走到窗邊的時候,借著時不時亮起的閃電,他看見畫架下的一塊地板微微翹起。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蹲了下來,這個動作就扯得他齜牙咧嘴疼痛不已,他試著挖了一下地板,出乎意料的,這塊鬆動的地板很輕易就被他挖了起來。
地板下的龍骨之間有一個小鐵盒,表面已經鏽蝕了,隱約看得出上面的浮雕是一種詭異的圖騰,就像……齊樂人回想起獻祭女巫任務中的封印之塔,塔身上也有類似的圖騰。結合這個房間中濃郁的惡魔之力,難道這是一種惡魔信仰?
齊樂人沒敢直接碰觸鐵盒,用布料裹了一下手後將它取了出來。
系統提示隨之而來:【得到惡魔的祭品1/6】。
果然,是和惡魔有關的東西。
齊樂人打開了盒子,藏在盒子裡的東西是一團色澤暗淡的金髮,長而卷,它們不是被整齊地剪斷的,而是被人粗暴地拉扯了下來,有些髮絲上有揪斷的痕跡,有的卻沒有,它們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團暗金色的水糙。
齊樂人關上了盒子放進了包裹里,思索了起來。
即便這個任務和惡魔有關,也不可能是噩夢世界的惡魔,因為這個副本故事發生在一個類似現實世界的副本中,這座古堡還是民國年間建造的,如果這也能聯繫上權力、殺戮和欺詐三位魔王,那就太離譜了。
發現這六分之一的“惡魔的祭品”完全是巧合,那麼這個物品到底是想告訴他什麼呢?
就在齊樂人沉思之際,不遠處的畫架卻散發出了蒙蒙的微光。
齊樂人抬起頭緊張地看向畫架,浮現著螢光的金屬畫架旁出現了一個幻影,像是隔著一層霧氣一般虛幻縹緲,幻影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有著一頭金色的長捲髮,她坐在畫架前拿著顏料盤和筆專心致志地繪畫。
是她!
齊樂人猛地回想起了畫像上的那位夫人。
她神情恬靜,絲毫看不出身上有著家族遺傳的精神病。
緊閉的大門中有一道微光浮現,一條獵犬幽靈一般穿過了木門來到了畫室中。
“雷德蒙,到我這裡來。”正在繪畫的女人溫柔地呼喚著它。
獵犬輕輕邁動著腳步來到了她的身邊,在她腳邊趴了下來,女人撫摸著它的毛皮,輕聲說道:“他快要回來了。等他回來,我要給他一個驚喜。他馬上就要當爸爸了!”
獵犬甩動著尾巴,抬頭看了她一眼,喉嚨里呼嚕了一聲,似乎是在回應她的話。
女人撫摸著自己還沒有弧度的小腹,喃喃低語:“我會愛他(她)的,絕不會讓他(她)像我一樣……”
獵犬似乎感覺到了她低落的情緒,抬起頭汪了一聲,女人笑了,抱著它的頭在它的耳朵上親了一口:“我也愛你,雷德蒙,你是我的守護神。”
幻影的微光逐漸暗淡,終於消融在了電閃雷鳴之中。
第七十九章 古堡驚魂(六)
幻影已經消失了,齊樂人卻還在沉思。
這個幻影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應該是在這座古堡里發生的一幕。那時候這位夫人看起來還是精神正常的,言語間她和丈夫非常恩愛,還養了一條名叫雷德蒙的愛犬,也就是剛才襲擊他差點讓他死於非命的獵犬。
畫架地板下藏著的惡魔祭品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物件,裡面還有一大團金色的頭髮……難道這位夫人和惡魔有什麼牽扯嗎?
還需要更多的線索啊……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邊打開了大門。
門外是走廊,也就是一開始他們試圖進入卻被一陣大火嚇退的那條走廊,是往走廊深處走走,還是回大廳看看?齊樂人沒有手電筒,表世界的古堡又沒有通電,外面還下著雷雨,時不時有閃電亮起,緊跟著的就是轟隆隆的雷鳴聲。
齊樂人不禁懷念起了沁滿了月光的里世界,和這個陳舊破敗的表世界相比,里世界反而顯得親切了一些。
手電筒被他放在了鋼琴蓋上,現在暫時是拿不回來了,齊樂人在包裹里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了自己從現實世界帶進來的手機,令人無語的是開機後它竟然還有5%的電量,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齊樂人猶豫了一下要去哪邊,大廳和另一條走廊已經探索過了,沒有什麼重要的線索了,表世界應該是找不到幽靈妮娜的,倒是有可能再次見到那個金屬甲冑然後玩一次追擊戰——畢竟這玩意兒可不會在火災中被燒毀,他沒興趣作死,現在他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呂醫生,找不到人的話有個能照明的東西也可以。
照明……廚房裡也許有蠟燭一類的東西——如果沒有在火災中燃燒殆盡的話——廚房肯定在一樓,目前一樓也只有這一塊區域沒有探索過了。齊樂人定了定神,打開手機的照明光源向走廊深處走去。
“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別過來嗷嗷嗷嗷啊——!”一陣慘絕人寰的叫喊聲傳來,伴隨著大門被撞開的聲音,呂醫生從走廊盡頭一路向齊樂人狂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快快快有骷髏啊!會動的,會動的那種!”
很好,他準確地在一個呂醫生需要打手的時候出現了,齊樂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眼看著呂醫生向他跑來,身後還跟了兩具灰白的骷髏,它們穿著一身僕從的衣服,手無寸鐵,行動也遲緩,和齊樂人上個任務里遭遇過的怪物毫無可比性,他鬆了口氣,從包裹里抽出一根鐵棍——對付這種骷髏架子用匕首顯然不太明智:“到我後邊去!”
呂醫生從善如流,躲得遠遠的,一副見勢不妙繼續拔腿就跑的架勢。
骷髏越走越近,裝備著初級格鬥術的齊樂人兩步上前,一棍掀翻了兩具骷髏,一腳踩住其中一具的腦袋,然後舉起鐵棍用力敲碎了另一具骷髏的腦殼,頭顱中燃燒的幽藍色的靈魂火焰瞬間熄滅了。另一具被他踩在腳下的骷髏伸出骨爪抱住他的大腿,齊樂人神色一冷,踢開它的骨爪,一棍戳進了它的眼窩,挑起骷髏狠狠甩在了牆壁上。
脆弱的骨頭在牆上撞得四分五裂,靈魂火焰熄滅了,兩具骷髏成了一大灘白色的碎骨,穿在身上的僕從服飾也掉了下來,破布一般團在了地上。
“啪啪啪啪……”呂醫生在後面拼命鼓掌,一臉驚嘆地說,“幾天不見你變得好能打啊,這風騷的走位犀利的操作,不愧是心中有女神的人,小宇宙都燃燒起來了。”
齊樂人白了他一眼,對他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行徑表示鄙視,當然嘴上還要裝一裝:“這種慢吞吞的骨頭架子沒什麼好怕的,畢竟是D級難度。”
末了,齊樂人還問了一句:“你怎麼回事,剛才一轉眼就跑沒影了,找你半個小時了。”
“哎,別提了,摔了一跤後我突然想起自己有技能不用簡直王八蛋,趕緊把幸運技能開了,果然一路沒怪也不摔了,於是在這裡轉悠了一會,回頭去找你的時候就找不到你人了。後來鐘聲響起回到了火災後的古堡,我就到處找你,結果人沒找到倒是找到了這裡的鑰匙。”呂醫生晃了晃手上的黃銅鑰匙,“我仗著現在技能沒過就來作死了,結果門一開看到兩具骷髏,嚇得我以為技能失效了,一出門就看到打手來了,看來我的幸運值還是槓槓的。”
被燒焦的獵犬追殺墜樓差點摔斷骨頭的齊樂人不想說話。
“你手怎麼了?這麼多擦傷?衣服上也髒兮兮的。”呂醫生注意到了齊樂人的異樣,問了一句。
齊樂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剛才從二樓摔下來的時候他擦傷了手臂,腳上也有被木板卡住後試圖拉扯出來造成的劃痕,這種程度的小傷並不影響戰鬥力,他都懶得理會了。
“要不要幫你治療一下?”呂醫生關切地問道。
“先算了,你的治療冷卻時間太長,留著給更嚴重的傷勢吧。”齊樂人想了想,覺得自己以自己的運氣來看,不可能就受這麼點傷,還是忍忍吧,免得到時候對著技能冷卻追悔莫及。
現在他越來越意識到,技能這東西其實並不太可靠,過分依賴技能在面臨冷卻的時候人就會格外脆弱畏首畏尾,更別說封印技能的那些任務了。
“另外有個東西,我想給你看看。”齊樂人說著,從包裹里拿出了那個裝了一團金髮的鐵盒,裹在布里遞給了呂醫生,“這個得從我們在妮娜那裡分開後說起……”
齊樂人將之後的事情一一陳述,一直說到他九死一生跌入畫室後發現了翹起的木板,然後從木板下發現了這個鐵盒,呂醫生憐憫地看著他,強行安慰道:“嗯……不管怎麼說你還是發現了一點線索的,這苦頭沒白吃。”
齊樂人已經沒脾氣了,在一旁翻了個白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