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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是瘋了!我不管了,你們要找死就隨便吧!”南璐尖聲說著,拽著肖洪的手就往回走。
“好了,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了,真是完美地違反了恐怖片‘不能單獨行動’的定律走上了作死路線。”呂醫生攤了攤手。
齊樂人回頭看了一眼離去的南璐和肖洪,皺眉道:“……副本任務里的NPC,究竟算是什麼呢?”
因為寧舟的身世,現在他意識到噩夢世界的NPC其實應該被當做另一個世界的人類來看待,他們中的每一個從出生到死亡都有自己的人生,他們是完整的、脫離了玩家的存在,甚至比玩家更自由,因為他們不被系統的意志所束縛;可是副本中的NPC呢?他們有獨立的人格嗎?會有真正的喜怒哀樂嗎?有過自己的人生嗎?還是說他們只是被製造出來的一段數據?
“你還開不開門?”已經躲到了門邊準備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的呂醫生催促道,打斷了齊樂人的思考。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了木門前。
存檔完畢。
門鎖從外面打開,把手輕輕轉動,咯吱一聲,木門緩緩開啟,一時間滿眼都是清透的月光,落在花紋精緻的地毯上。月光下,一個身穿女僕裝的年輕女子雙手放在身前,一臉欣喜地看著他:“謝天謝地,門終於開了。不過你是誰?為什麼會來在這裡?”
妮娜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一看就能覺察到她已經不是個活人了,就連她自己都知道這一點。
下雨收衣的技能依舊沒向他發出警報,齊樂人自己也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他稍稍放下了心,對躲得老遠的呂醫生招了招手。
呂醫生慢吞吞地挪到了小房間的門邊,杵在門邊不敢進來:“你快問問她知不知道古堡火災的事情。”
齊樂人於是說道:“我們是誤入到這座古堡里的,進來的時候這裡一片焦黑,但是鐘聲過後燒毀的痕跡就消失了,請問你知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死了?又為什麼發生了火災?”
妮娜在月光下的身影略顯憂傷:“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了,也是個不幸的故事……”
本來還站在門邊的呂醫生關上了門,默默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從包裹里拿了瓶水喝了一口:“慢慢說,不著急。”
看這個架勢就差拿包瓜子嗑一嗑了,齊樂人和妮娜都是一陣無語。
妮娜嘆了口氣:“這座城堡的女主人,她瘋了。”
呂醫生頻頻點頭,對這個開篇就高能的故事表示滿意,兩人都沒插嘴,安靜地聽妮娜繼續說下去:“夫人和她的母親以及外祖母一樣,年輕的時候都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但是生下孩子後就開始漸漸發瘋,我想先生應該是知道的,但是他仍然和她結了婚。婚後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兩人很恩愛。只是好景不長……夫人她……漸漸顯露出了她母親那樣的症狀。”
“她開始變得多疑,懷疑起了先生身邊每一個女人,就連我們也都被夫人勒令禁止靠近先生,還有幾個人甚至被夫人鞭打過。先生多數時間都在外經商,每次一回到家她就和先生吵架甚至廝打,越來越瘋狂……終於先生無法忍受,將她關了起來派人看管,有幾次她逃了出來,從窗戶那裡爬出去要去找先生,先生乾脆讓人把窗戶也釘了起來。”
“我們就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天變得更瘋狂,直到那一天……”
【下雨收衣服】目前剩餘感應次數2/3。
“咚”的一聲巨響,緊閉的大門被重物撞擊的聲音傳來,悠閒愜意地聽著故事的呂醫生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慌張地看著大門:“怎麼回事?”
齊樂人也緊張了起來,下雨收衣服的次數已經減少了一次,門外的“人”絕非善類!
“它來了!一定是它來了!”妮娜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驚恐,她慌張地看著大門外,一邊喃喃著一邊後退,最後抱住頭尖叫一聲,消失在了月光中。
“咚咚咚——”大門被一聲一聲地撞響,那麼粗暴那麼用力,好像有人不顧疼痛地撞門一般,每一次撞擊的聲音都好似一把錘子敲擊著人的心臟。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呂醫生也慌了,左看右看尋找有沒有第二扇大門,可是這個不算大的房間裡並沒有另一扇門,唯一的窗戶還被鐵條封死了。
剛才不該用掉SL技能的,齊樂人不禁有些懊悔,可是現在也沒有後悔藥了:“門外只有一具鎧甲和一具屍體,撞門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鎧甲,大門快壞了,等它進來的那一瞬間,我引開它,你趕緊跑出去。”
“可你怎麼辦?”呂醫生怔怔地看著他。
齊樂人斜了他一眼:“你這個跑步也會平地摔的人,還是多擔心一下自己吧,說不定沒一會兒我就反超你了。”
被戳到痛處的呂醫生翻了個白眼,貼邊靠在牆上,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齊樂人抄起一邊的茶几拿在手上,對付一具活起來的甲冑,匕首這種銳器顯然比不上鈍器。
搖搖欲墜的大門終於不堪重負,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後,門鎖被撞開了。
借著月光,一具高大鎧甲站在大門外,渾身都被月光鍍上了一層滲人的銀白。“哐嗆”一聲,它邁動了金屬製成的腿腳,走進了這間小房間中。
“跑!”齊樂人大喝一聲,用力將茶几砸在鎧甲身上,摔成了兩截,貼在門邊牆上的呂醫生關鍵時刻超常發揮,敏捷地從大門裡逃了出去,雖然沒跑出幾步就聽到他一聲痛呼,撲通一聲被絆倒在地,然後一邊倒抽涼氣一邊繼續跑。
如果不是情況太危險,齊樂人都要笑出來了。可是現實很快給了他一耳光,甲冑手上的長劍在清冷的月光下劃出了一道耀眼的光弧。
危險!齊樂人的神經在這一刻緊繃到了極限,後頸處傳來輕微的刺痛感,眼前的畫面好像被按下了慢放一般,他的身體敏捷地滾倒在地,接連幾個翻滾躲到了沙發後。長劍劈入沙發背里,一聲輕微的撲哧聲,細微的粉塵從切口處飛了出來,在月光下飛揚著。
快!齊樂人又是一滾,從另一個方向滾了出來,起身拔腿就跑,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間。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聲都夾雜著金屬碰撞的顫音。
走廊的前方是明亮的大廳,這讓奔跑在黑暗中的齊樂人不那麼恐懼。
追來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於銷聲匿跡。
第七十七章 古堡驚魂(四)
已經安全了。
齊樂人鬆了口氣,靠在牆邊休息了一會兒,這次沒有引動殺戮之種,算是一個好消息,他現在很怕殺戮之種頻繁失控,這樣的話哪怕他有可以壓制惡魔之力的聖水,也堅持不了太久。
不知道呂醫生跑到哪裡去了。休息完了的齊樂人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呂醫生,一樓就只剩下他們剛進來時就突然“起火”的那條走廊了,齊樂人覺得以呂醫生的謹慎不至於會往那個發生過危險的地方去,懷疑他是跑到二樓去了,於是他也走了上去。路過掛在牆壁上的油畫時他停下腳步,又看了一眼,畫上的貴婦人甜蜜地笑著,渾然看不出瘋狂的影子,齊樂人在心裡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往上走。
轉過身的一瞬間,他眼角的餘光好似瞥見那張畫像上潑滿了紅色的顏料,那張端莊美麗的臉龐蒙著一層陰影,就連她嘴角那抹幸福的笑容都驀地扭曲了。齊樂人猛地回過頭,直直地盯著那副畫像,從大廳吊燈照來的光源照亮了這副油畫,畫上的貴婦人依舊一臉幸福,好像那一瞬間他看到的畫面只是他的錯覺。
可齊樂人不會天真地以為這真的只是光線帶來的錯覺,在這個到處都是危險的地方,任何一點異常都是一種徵兆,暗示著可能發生的危險。看來這位城堡的女主人的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走上二樓,走廊里一片漆黑,齊樂人打開手電筒找了一下開關,打開之後一片燈火通明。
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是所謂的“里世界”,和真實的世界極其相似,卻又不是真實的世界,這裡更像是火災發生前的古堡,一切都還是未被燒毀時的模樣,但這看似正常的表象下卻隱藏著致命的危險,例如那具動起來的鎧甲,還有更多還未被覺察到的異常。
四周安安靜靜,齊樂人試著打開二樓的房間門,但是每一扇門都是鎖著的,他試圖挑戰了一下門板和門鎖的結實程度,但又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最後只好放棄了。用一條鐵絲搞定所有門鎖這種事情果然是遊戲裡才會發生的啊,齊樂人感慨地想,現在他唯一能進去的房間是盡頭處連通走廊的大房間,房間正中擺放著一架大鋼琴。齊樂人左右看了一遍,確定這裡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呂醫生究竟到哪裡去了?不在二樓的話,難道他去了三樓?可是當時呂醫生跑出房間後沒多久他就追了上來,不至於被甩開那麼遠吧?齊樂人皺著眉想了又想,掉頭回了一樓。
也許當時呂醫生慌不擇路,忘了起火的事情,跑進另一邊的走廊里去了。
下樓梯時齊樂人又看了一眼油畫,這一次這張油畫沒有顯現出任何的異常,它就只是靜靜地被懸掛在那裡,欣然接受他審視的目光。
“當——當——”兩聲鐘聲傳來,齊樂人剛好站在大鐘前,眼看著時間走到了凌晨兩點。
光明在鐘聲中被黑暗驅散,光芒暗淡了下來,等鐘聲停止的時候,齊樂人已經回到了黑暗中,鼻腔里都是一股陳舊的氣息。他打開了手電筒,燈光照在大鐘上,恰好是兩點。
看來每過一小時他都會在表世界和里世界之間切換一次,現在已經是表世界了。
手電筒的光線往上移動,畫像已經被燒毀,只能看到銅質的畫框孤零零地懸掛在牆上。
所以現在是去二樓還是一樓?齊樂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二樓,他懷疑回到表世界後那些無法打開的房門說不定能打開了。
踩著吱嘎吱嘎作響的木板,齊樂人有點提心弔膽,生怕一不小心就木板斷裂,如果下面沒有水泥隔層他就會直接摔到一樓去了,幸好地板還算給面子,雖然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但是堅固程度還算差強人意。站在木門前,齊樂人擰了擰門把手,門還是鎖著的,他不甘心地踢了一腳,木門咣當一聲——紋絲不動。
齊樂人都不知道是該對自己的力氣絕望還是該對遊戲設定絕望了。
繼續往前走,回到了放著鋼琴的那個半開放房間,和里世界不同,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灰塵,陳舊而腐朽,表世界的窗外也沒有皎皎的月光,而是淅瀝瀝地下著雨,時不時一陣閃電亮起,然後是沉悶的雷鳴聲由遠及近,充滿了陰鬱恐怖的氣息,饒是自覺心理素質上佳的齊樂人都覺得一陣心慌。
手電筒的光亮照在了鋼琴蓋上,那裡好像有一團什麼東西。
齊樂人走上前去仔細一看,那是一個金屬製成的狗項圈,他右手拿著匕首,只好放下了左手的手電筒拿起項圈仔細一看,上面還有花卉的浮雕和一串花體的文字,系統自動翻譯了過來:給我最愛的雷德蒙。
“雷德蒙?”齊樂人低聲喃喃著這個名字,腦中浮現出油畫上那位貴婦人懷抱著的大狗,他忘了那隻狗的脖子上有沒有項圈,但這很可能是那條狗的。
【下雨收衣服】目前剩餘感應次數1/3。
齊樂人立刻後退了一步,轉身緊盯著大門口,放在鋼琴上的手電筒的光源對著他自己,他被晃得看不清門外的走廊里究竟有什麼東西。
前方走廊的黑暗中仿佛有什麼嗚咽的聲音,又像是野獸打著小呼嚕的吭哧聲和鼻息聲,在這個恐怖的古堡中分外詭異。
是野狼跑進來了?還是……
齊樂人背後的毛都要豎起來了,他意識到那裡一定有什麼東西……他慢慢後退,退得很慢很謹慎,因為手電筒的光源正對著他的眼睛,過分明亮反而刺目,他就像站在被燈光焦距的舞台上,隱藏在黑暗中的觀眾們以各種不同的眼神打量著他,可那並不是什麼善意的眼神。
“嘎吱——”一塊火災後鬆動的木板被齊樂人踩在了腳下,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抗議聲。
【下雨收衣服】目前剩餘感應次數0/3,冷卻倒計時 23:59:59。
齊樂人的瞳孔猛地一縮,危險,前面危險!連續兩次的技能提醒下齊樂人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滾,下一刻身後傳來野獸捕獵飛撲的聲音,有什麼東西在剛才他站立的地方落地了!
齊樂人半蹲在地上,這一次避開了刺目的手電筒光源,他終於可以看見被電筒的光照亮的地方——一隻渾身像是從地獄的岩漿里爬出來的獵犬站在那裡,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他。它渾身的毛皮都已經被燒毀了,焦黑泛黃的身軀在亮光下顯得格外恐怖,它齜牙咧嘴地低聲咆哮著,白森森的牙齒里滴滴答答地流下粘稠泛紅的液體。
狗項圈,雷德蒙?
齊樂人立刻想起了剛才放在鋼琴上的項圈,想起了畫像中的那條狗,難道這隻狗就是……
就連它也被燒死了嗎?
獵犬的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是破了的風箱一樣,齊樂人的後頸再次隱隱作痛,他咬咬牙,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喪失理智,他寧可拼上一拼,雖然現在SL技能還在冷卻,但是有呂醫生在,只要不是重傷還是治得好的。
但是在那之前……齊樂人儘量動作隱蔽地掏出了【討人喜歡的口糧】,丟了一份過去。
它動了!獵犬壓低了身形,無視了口糧,猛地飛撲了過來,口糧對這種已經不是活物的生物根本沒有吸引力!齊樂人敏捷地往旁邊一跳,連滾帶爬地避開獵犬的攻擊,腳下的木板不堪重負地崩斷,將他的一隻腳卡在了木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