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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隨時準備存檔,然後不緊不慢地向這個雕塑走去。
冷風吹散了浮雲,月光幽然灑落,齊樂人終於看清被迷霧遮擋的雕像,那張痛苦扭曲的臉,赫然是他自己!
第四十八章 獻祭女巫(十七)
一瞬間,寒意透心涼。
齊樂人震驚地後退了一步,本能地想逃跑,可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在這個詭異的庭院中,如果倉皇逃竄反而容易落入獵手的陷阱中。
現在沒有什麼東西攻擊他,只是不斷地恐嚇著他,逼迫他自亂陣腳心神動搖。
雖然他明白這只是一種心理攻勢,但是在這個處處都好像藏匿著詭異的庭院中,要冷靜地將一切異常視作無物,這太超越一個人類的本能了。這種源於生命威脅而產生的恐懼,本就銘刻在了人的基因里,促使人去躲避危險,而現在他卻要與這種本能對抗……
窸窸窣窣……
這個聲音又來了,好像什麼東西摩擦著地表,在糙叢間遊走著的聲音。齊樂人猛然轉身,將照明燈照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片瀰漫著霧氣的黑暗中,只有庭院的花糙樹木,環繞著一座座因為酷刑而痛苦不堪的雕像。
沒有人在那裡。
但是被充滿惡意的視線緊盯著的感覺卻像是附骨之疽一樣糾纏著他,無論齊樂人轉向哪個方向,身後總有這樣一個視線窺伺著他。
但也不過只是窺伺著而已。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走向那座長著他的臉的雕像,甚至伸手碰觸了一下,金屬的冰冷從指尖一直涼到了腳底,但是並沒有異常。可他就是覺得這座雕像是個突破口,於是他跨過了木欄杆,走進了放置雕像的糙坪上,當他來到雕像背後時,眼前豁然開朗。
原本被樹木和灌木遮蔽的糙坪上,竟然有一條鋪滿了月光和樹影的小徑。
終於來了,齊樂人說不上是恐懼還是釋然,但是心頭的那隻靴子終於落了地,他反而並不像剛才那樣慌亂了,重振精神後就走向了那條月光小徑。
微風吹拂,樹影婆娑,腳踩著糙坪發出細微的聲響,就像是那時有時無的窸窣聲,有好幾次齊樂人都覺得自己已經看到有東西藏在灌木後,讓灌木輕輕搖晃著,可是當照明燈照過去時,那片地方卻無比正常,好似剛才的搖晃只是他的錯覺。
可他知道不是。
在庭院裡越走越深,周圍的光線也越來越暗,抬頭看時頭頂早已不見月光,而是被烏雲遮蔽的天幕。四周一片黑暗死寂,幸好手裡的照明燈還在勤懇工作著,點亮了周圍的世界。
小徑的盡頭,前方竟是一面石壁,突兀地擋住了前進的路。齊樂人愕然地停住了腳步,左右環顧,周圍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木,卻不見有什麼異常之處,他疑心石壁有古怪,卻一時看不出異樣。
這面爬滿了藤蔓的石壁應當就是這個盆地庭院的最外圍了,抬頭看去這面筆直的石壁足有幾十米高,根本沒法攀上去。四周也沒有什麼明顯異常的東西,更別說提示里的“鏽鐵”和“火焰”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又來了,齊樂人立刻轉身,手中的照明燈照向聲音的方向,前方微微晃動的糙地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遊動,是蛇嗎?
齊樂人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正猶豫要不要上前仔細查探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微弱的呼救聲:“救救我……”
?!
齊樂人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竟然是石壁里!
這個認知讓人心生寒意,齊樂人反而後退了一步,提心弔膽地看著石壁,生怕突然有什麼東西從裡面跳出來。
“我好痛苦,好燙,我要死了……救救我……你為什麼不救救我?”
低吟的聲音變得悽厲而絕望,在陰冷的空氣中滿懷著滲人的惡意。
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靠近,石壁里又傳來這種詭異的聲音,齊樂人甚至不知道該往哪裡躲,而就在這時,手裡的照明燈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光亮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這種時候……該死!齊樂人乾脆賭上一把,手中的匕首猛地揮向求救聲傳來的地方,試圖扎入石壁中,刀刃碰觸到岩體的觸感是真實的,不像是幻覺,而同一時刻,手中的照明燈徹底壞了,一片躁動不安的黑暗襲來。
來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經近在耳邊,從腳下,從頭頂,從身後,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那種爬行的聲音無孔不入,侵蝕著人的意志,讓恐懼在黑暗中最大程度地蔓延。
腳踝一疼,齊樂人大叫一聲,腳下有什麼東西纏了上來,將他的身體倒吊了起來!那一瞬間他存檔完畢,初級格鬥術讓他反應靈敏了一些,靠著腰部的力量折起了身體,一刀割向纏在他腳上的東西。
那繩索一樣的東西立刻就斷了,可是身體墜落之際更多的“繩索”纏了上來,在腰上,手上,腳上,這些冰冷刺人的東西糾纏著他,他手忙腳亂地掙扎,卻被它們越纏越緊,幾近窒息。
只能讀檔了。齊樂人努力抬起握著匕首的手,可是這些東西纏繞得太緊,根本掙脫不開……耳邊傳來石壁打開的聲音,齊樂人睜大雙眼,看向黑暗中聲音的方向,眼前突然有了光。
開啟的石壁露出了鑲嵌在石壁里的鐵質棺槨,那厚重的鐵板像窗子一樣向兩邊開啟,露出鐵水一般散發著灼熱光芒的液體,它們爭先恐後地從鐵棺中傾瀉了出來,像是岩漿一般在糙地上蔓延著,照亮了周圍的黑暗,卻又為這裡平添了一分熾熱的恐怖!
齊樂人瞪大了眼,此時他終於看清,纏繞在他脖子上的東西不是繩索,而是無數綠色的藤蔓!藤蔓死死纏住他的身體,像是要絞斷他的脖子一樣讓他窒息。
流動的鐵水浮現出了一個人形,散發著橙紅色的灼熱熱度,隱約看得出是個少女的模樣,她呻、吟著、詛咒著:“我沒有傷害她……她欺騙了你們……我憎恨你們……你們殺了我……好燙,好痛苦……為什麼要把我關在了這裡,用鐵水澆灌……好痛苦,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鐵水化成的女巫喃喃著,赤紅的雙手緊握成拳,藤蔓勒住了齊樂人的四肢,慢慢將他絞死。一片暈眩中,齊樂人感覺到30秒的時間已經快到了盡頭,來不及了!必須讀檔!
齊樂人用力咬碎了假牙里的毒囊,毒性瞬間發作,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剛剛被藤蔓拽住時的地方。這跌落的短暫一瞬間,他已經想了許多。怎麼辦?這種怪物真的是他能夠抗衡的嗎?他能對付得了巨人和野獸,但是對這種肉體甚至已經毀滅了的怪物……真的可以嗎?
必須試一試,如果失敗……齊樂人不敢再想下去,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沖向鐵水形成的人形,毅然引爆了微縮炸彈。
轟的一聲巨響,三米範圍內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齊樂人頭暈目眩地再次回到存檔點,眼前已經是一片焦土,鐵水匯聚成的女巫被衝擊得四分五裂,周圍到處都是灼熱的鐵水痕跡,在這片黑暗之中如同星星點點的橙色光點。而藤蔓則已經被爆炸摧毀,暫時看不到它們的痕跡了。
成功了嗎?齊樂人拖著快要虛脫的身體站起來,四周的鐵水突然動了起來,速度驚人地匯向一起!
齊樂人驚駭地後退了一步,身體已經被連續讀檔抽乾了力氣,甚至沒法逃跑,可是再待下去根本是死路一條啊!
再想一想,想一想,一定有什麼辦法……
恐懼讓身在炙熱地獄的齊樂人深陷絕望,而時間也好像在這一刻變得無限漫長。
真的是絕境嗎?不會的,再從頭理一遍,根據系統的提示,眼前的這個女巫應當是上一屆獻祭女巫的受害者,她被關在了鐵棺中,棺中灌入鐵水導致身體完全氣化,所以不再有形體。
不,等一等,如果是鐵水,為什麼鐵棺不會熔化?難道……
鐵水以飛快的速度匯聚在了一起,已經出現了半個人形,無路可退的齊樂人決定賭上這一把,他飛也似的沖向石壁,一頭扎進鐵棺之中,拉上了被女巫推開的鐵門。
一片黑暗,不久前包裹著鐵水的鐵棺不像他想像的那樣有著燙傷皮膚的熱度,相反它沉重而冰冷,散發著鏽蝕金屬特有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擂鼓一般的心跳漸漸平緩了下來,等待的煎熬讓人焦慮,可是齊樂人不敢貿然打開鐵棺,他還在等。
等待鐵水失去那恐怖的高溫,凝固成一團死物,將那困囿於熾熱之中飽受折磨的靈魂一起毀滅在時間之中。
第四十九章 獻祭女巫(十八)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在鐵棺外響起,聲嘶力竭,逐漸歸於死寂。
齊樂人在一片黑暗中,第一次感到了心情放鬆,狹窄的空間給了他難以言喻的安全感,這種黑暗相比於外面那無窮無盡的危險,反而讓人覺得心神安寧。
直到氧氣不足,齊樂人才小心翼翼地拿著匕首推開了鐵棺的大門。
當第一縷陽光穿過封閉的鐵棺fèng隙,來到齊樂人的眼前時,那種重見光明的感動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在日光下,原本恐怖絕望的庭院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有地上那一灘灘凝固的鐵水和漂浮在半空中金光閃閃的寶箱讓他意識到原來自己是經歷了怎麼樣一場九死一生的考驗。
以他目前的戰鬥力,根本不可能正面戰勝那個女巫,只能靠這種投機取巧的辦法來取勝,不過由此看來這個遊戲也不是不給普通玩家活路,只要能找到那一線生機,要活下去也不是沒有希望。
都這麼出生入死了,但願這個寶箱能開出點好東西吧。
齊樂人走上前去,打開了寶箱。
【卡槽+1】
齊樂人愣了一愣,說不出是該感到驚喜還是失望,不過目前他的卡槽的確已經不夠用了,能增加一個卡槽也好,總算能把下雨收衣的技能放進卡槽讓它繼續消耗冷卻時間了。
復活的女巫再次死去之後,這個庭院已經恢復了平靜,齊樂人也總算能將這個先前籠罩在黑暗之中的地方看清楚了,這裡應當是庭院邊緣的一個角落,到處都是植被,女巫死亡後凝固成的鐵水像是一尊扭曲可笑的雕像佇立在那裡,再無生氣可言。
嗯?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閃光?
從某個角度看去,凝固的鐵水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折she了太陽的光線,看起來分外璀璨。
齊樂人走上前去,用手指碰了碰那塊結晶,它從凝固的鐵水中滾了出來,掉落在了地上,被齊樂人撿了起來。
結晶只有指甲蓋這麼大,奇怪的是這塊玻璃似的結晶中竟然有兩個對穿的小孔,好像曾經有人將它穿了線作為一個掛墜使用。
這結晶竟然在高溫下也不會熔解嗎?齊樂人好奇地看了一會兒結晶,弄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麼物質,乾脆放進了包裹里,說不定以後能派上用場。
也是時候該離開這裡了,也不知道寧舟怎麼樣了……
懷著對女神的擔憂,齊樂人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穿過樹林間的小徑,他又回到了之前滿是雕塑的地方,在太陽下這些雕塑們早已恢復正常,絲毫不見月夜中那猙獰恐怖的樣子,齊樂人甚至在之前那個有著和他一樣面孔的雕塑前站了一會兒,此時它早已不再是他的模樣,而是一個安靜看著書,神情冷漠的男性雕塑。
頭頂傳來一陣熟悉的怪叫聲,齊樂人立刻抬頭看去,寧舟的大黑鳥發現了他,立刻降落停在了雕塑上,蹦蹦跳跳地來到了他的手臂上。
“你主人呢?她沒事吧?”齊樂人急著問道。
正問著呢,寧舟就已經遠遠向他走來,冷淡的神情中似乎隱含著一絲擔憂。
齊樂人趕緊報了平安:“我沒事,那個女巫已經死了,和提示里說的一樣,她應該是被關在了一個鐵棺中,灌了鐵水氣化了,而且會操控周圍的藤蔓攻擊,不過我運氣不錯……”
說著,齊樂人特別燦爛地對寧舟笑,很想在心儀的女神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靠譜,可惜渾身的淤青和擦傷看起來毫無說服力。
寧舟微微蹙著眉,湛藍的眼睛裡一閃而過某種讓人看不懂的情緒,齊樂人正眉飛色舞地跟她說著話,猝不及防地就被摸了頭,愣愣地就住了嘴。女神好像特別喜歡摸他的頭?這是安慰的意思嗎?
空氣中似乎漂浮著與以往不同的氣息,齊樂人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吹噓下去,於是乾脆問起了寧舟的情況:“你呢?上了樹之後我就發現你不見了,後來你怎麼樣了?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寧舟的視線飄向了一邊,抿著嘴沒吱聲。
齊樂人頓時急了,不等他追問,大黑鳥就涼涼地吐出了幾個字:“她迷路了。”
“………………”齊樂人呆呆地看著寧舟,什麼,女神竟然路痴?女神還臉紅了,她轉過身去了,女神一定是害羞了!我女神不可能這麼可愛!
被萌得倒地不起的齊樂人眼看著寧舟已經走出了十幾米遠,這才追了上去,一邊走一邊狀似無意地吐槽起了這裡的地形複雜還鬼打牆繞得他暈乎乎根本找不到正確的路,試圖為女神的迷路開脫,然而女神似乎並不領情,全程低頭看路,直到走到庭院外,回到了地宮之中,這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齊樂人奇怪地問道。
寧舟從包裹里拿出了一盒藥膏遞給他,齊樂人趕緊婉拒了:“上次你已經給過我了,沒事兒我現在也不疼。”
見寧舟還是一臉不認同地看著他,齊樂人只好掏出藥膏準備給自己擦傷和淤青的地方塗一點,等他脫下外套露出手臂和鎖骨時,寧舟乾脆利落地轉過身去了,倒是她的鳥,對著他搖頭晃腦,大大咧咧地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