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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年聲音很柔和,“我懂。”
何驍的視線轉開,落到站在餘年身後的謝游身上,神情里有欣慰,“真好啊,我們年年,以後不會是孤單一個人了。”
硬撐起的精神逐漸耗盡,何驍閉了閉眼睛,“年年,可以叫我一聲——”
“爸爸。”餘年沒等他說完,就先出了聲。他小幅度地揚揚唇角,接著道,“我叫餘年,我的爸爸叫何驍,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
說出這句話後,仿佛從幼時起,一直橫在心底的深深溝壑,在這一刻終於癒合填平。
何驍再次昏睡後,餘年像是站在懸空的巨石上,心裡不踏實。他沒有回房間,在一旁套間的沙發上挨著謝游坐下,神思不屬。
半夜,他挨著謝游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麼,眼睛一下就睜開來。呆了兩秒,餘年鞋都沒顧得及穿上,赤著腳就邁開步子,步子越來越快,最後直接跑到了何驍的床前。
不過兩秒,機器響起刺耳的尖利聲響,隨後,醫生衝進來,還夾雜著急促的話語。餘年定定站在原地,一股涼氣仿佛從腳心升起,將血液凍住,心跳更是不斷加快,一聲一聲地狠狠敲擊在耳膜上。
他下意識地緊緊抓著謝游的手,有種時間一分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了的錯覺。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儀器顯示屏上,心跳的曲線變得平直,醫生停下搶救,撤開設備,整間病房裡,所有聲響動靜,剎那靜止。
似乎有堅硬的石頭牢牢堵在肺管里,呼吸都變得阻塞費勁,連帶著一一旁的心臟,也一陣陣鈍痛。餘年無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垂在身側的手抑制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
謝游抬手,沉默著將人攬進自己懷裡。沒過多久,有溫熱的眼淚透過襯衣,仿佛岩漿一般,燙在了肩膀的皮膚上。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塊小甜糕
何驍是個性格強硬、慣於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他的後半生都在病榻度過,於是早在兩年前, 他就已經為自己的葬禮做好詳細規劃, 甚至數遍叮囑路易森, 葬禮上所有的花都要用芍藥——芍藥是余踏月最喜歡的花。
葬禮當天,餘年換上素服, 以何驍獨子的身份在靈堂謝客。各國富商名流聽聞消息後,陸續前來告別。從來客的言辭間, 餘年恍惚能窺見何驍這一生,是何等的波瀾壯闊。
一個頭髮泛有灰白的老者過來,和餘年握手,又仔細打量餘年, 最後嘆道, “你的父親,何驍先生,我們一眾老友宿敵, 都稱他為海上王者。最近這幾年,他深居簡出,不怎麼露面, 消息也少,像是對世界和活著已經不抱什麼熱情, 一心等死。但前些日子,他打電話告訴我們說,找到了你, 說著說著,活了半輩子的人了,還哭了起來。”
餘年鼻尖一酸。
那人沒再多話,“借用你父親本人的話,他這一世,已是不虛此行,節哀。”
餘年誠懇鞠躬,啞聲道,“勞煩您親自過來。”
葬禮持續了足足三天,餘年謝客中途,會和來人寒暄。他慢慢知道,何驍少時父母就被仇家謀殺,家產被奪走一空。等他長大後,步步為營,親手報了血仇,卻也因此受了傷,還被藥物損壞了身體,才壯年,身體就急劇衰弱,再也恢復不了健康。
也知道何驍頗具手腕,極有魄力,名下船隊不斷擴大,足有一百多艘,版圖航線遍布大洋。還知道他曾懷有征服海洋的壯志,卻因為身體太差,不得不被困在病床上。
到第三天下午,來往的客人少了很多。路易森眼底滿是血絲,帶著人送了下午茶過來,“小少爺,吃一點吧。”
餘年搖搖頭,歉意道,“我真的沒胃口。”
晚上睡不好覺,白天也沒有時間休息,餘年明顯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落了些,下巴也尖了,他的眼睛卻很明亮,溫和道,“您別太累,也要多休息。”
聽見這句,路易森點點頭,在餘年旁邊站著,忍不住多聊了兩句,“我年輕時很落魄,後來是先生救了我,把我從爛泥里拉出來,讓我堂堂正正地活著。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他視線的落點是何驍的遺像,出神片刻,又道,“我去外門迎客。”
第五天,按照何驍的遺願,餘年親自捧著何驍的骨灰盒出海,站在船頭,迎著海風,將骨灰灑進了海里。路易森一身黑色西服,揩了揩眼角的濕痕。
從船頭退回來,餘年看著海面波濤翻卷,細微的灰末轉瞬就消失不見,隨著海流不知道漂向了哪裡。
海鳥嘶鳴,垂著眼,盯著海浪看了一會兒,餘年安靜轉過身,將頭埋在了謝游肩上。
謝游抬手,把人抱在了懷裡。
而這兩天,國內各大論壇已經炸了鍋,相關的帖子紛紛占領首頁。
“看國外新聞沒?實錘了,以前罵餘年窮、罵餘年是上不了台面、無父無姓氏的私生子的人,臉腫了嗎?[連結]”
“——預防有些智障黑粉連結都不點開就瞎幾把噴,這裡上圖。答應我,看了再噴,保留一點生而為人的智商好嗎?”
“——臥槽啊啊啊餘年還真是船王的親生兒子?我特麼這是什麼神奇真相!前幾天說餘年是於祝生私生子的閉嘴吧,於祝生還數不清到底幾個老婆幾個子女呢,家裡財產爭得頭破血流,慘的一比!船王不一樣啊,公開的信息來看,一輩子潔身自好,連個花邊消息都沒有,在一個採訪里曾經提過,說這輩子只會愛一個女人,現在看來,這個女人就是余踏月吧?神仙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