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她沒有躲避,一動不動地坐著,連綠燈亮了,她也沒有動。
時間在流逝,星辰在沉暗……
後面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打散他們最後的浪漫!
司徒淳揮開他的手,腳胡亂地踩著下面,手在方向盤狠狠地砸著,車子還是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破車!”
為了這台韓濯晨新買的越野車,安以風不得不提醒她。“你踩的剎車。”
他的話剛說完,她猛地踩了一下油門,車子一個前沖,他很不幸地,又撞痛了肩膀,總算換了個位置疼。
他無奈地拉著安全帶繫上,不然他還沒到警察局,就沒命了。
“你愛過我嗎?”快到警局的時候,他終於問出口。
“有意義嗎?你十分鐘前剛殺了人,你撫摸著我的手指上都是血腥,罪惡……”
“我洗手了。”
她突然剎車,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估計用了全力,下手很重,可他絲毫不覺得疼。
因為他明白,這個耳光是一個女人在打一個讓她徹底失望的男人,而不是一個警察在打罪犯……
“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他口裡說出來,他真想笑。
這TMD是什麼世界!
她要把他送上法庭,要他的命,說對不起的人還是他。
而她的表情偏偏還是一副:說對不起也沒用,我不會原諒你的。
她將車停在路邊的一個噴水池邊。
水珠在空中墜下,點綴著五光十色的夜光。
很美,像那種真愛的眼淚。
他很想看見她流淚,為他,哪怕一滴,證明她愛著他,就夠了。
第 42 章
“你為什麼要去殺人?!你明知道你不去,我們現在已經……”她咬牙砸了一下喇叭,尖銳的鳴叫聲截斷了她後面的話。
“他殺了我的兄弟,我要報仇。”
“這個世界是有法制的。”
“法制在哪?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你!”這次她是被真氣到忍耐的極限,對他大吼:“安以風,你除了打打殺殺,到底懂不懂一點道理。”
“道理?黑道沒有道理,黑道只有規矩。以牙還牙,這是黑道的第一條真理。我不殺他,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兄弟,怎麼面對我活著的兄弟!再說,就算我不殺他,他也會殺我。”
“你殺我,我殺你,這是沒有盡頭的報復!你是不是一輩子就想這麼盲目地打打殺殺下去?”
“不是。”他看著她的,第一次認真地面對她。“總有一天,我安以風會做整個黑道的老大,所有混黑道的人都要聽我的,到那時,我就再不用殺人。”
她驚訝地看著他,被他的野心嚇得說不出話。
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不是他深情款款說著“我愛你”的時候,而是他談論夢想,並堅定執著於自己夢想的時候。
他本就俊美的五官因自信而光彩照人。“我們的世界也有規則,也有感情。現在亂成一團是因為幫派之間為了地盤和勢力明爭暗鬥,四分五裂。等我把所有的幫派都滅了,就不會有爭鬥,不會有仇殺。”
安以風真正令女人痴迷的不是他的玩世不恭,而是他收起放蕩不羈後的真摯。
她看了他很久,才找到言語:“你不可能做到。”
“我能!”安以風說完,低頭晃晃手上的手銬,苦笑:“現在看來,不能了。”
“你……”她握緊方向盤,雪白的十指在黑色的皮質上扭曲。“你去自首吧。我可以幫你請個好律師,你最多……”
“最多坐五六十年的牢?!我寧願死個痛快。”
“你殺了那麼多人,這是應有的懲罰。”
“我活該,我承認!!!可你覺得我坐牢能改變什麼?你能把愛你的男人送進監獄,你以為你能把全黑道的人都送進監獄?你能徹底肅清黑社會?司徒淳,我告訴你,你不能!這個世界有揮金如土的富人,有為三餐奔波的窮人,就一定會有罪惡,會有黑社會。要讓這個社會真正的安定,黑白兩道就要共存,你們有你們的法律,我們有我們的秩序,彼此都不要去打破。”
“那要警察有什麼用?!”
“沒用!”
安以風靠在椅背上,透過車頂的天窗望著昏暗的星空。
“你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的兄弟死在面前,你不會了解那種悔和恨。我發過誓,我不僅僅要為他們報仇,我還要在黑道建立真正的規矩,終止這種無謂的火拼和仇殺。”
“我了解。我十四歲那年,我哥哥中了槍……”司徒淳同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和他看向同一片狹小的天空。
“他走的時候緊緊抓著我的手,告訴我:不許哭!那天爸爸哭得跪在地上,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因為我答應過他不會哭,我哭了,他會失望!”
“你們感情是不是很好?”
她搖搖頭,閉上眼睛。“我從小就愛罵他討厭,時常為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打他!有時候發脾氣,還會任性地責怪他搶走了爸爸全部的愛,埋怨他讓我所有好朋友都迷戀他。對我的不可理喻,他總是釋然地微笑,抱著我,哄著我:‘小淳,哥哥最疼你,哥哥只疼你!’其實,我很喜歡他,在我眼裡他太優秀,太完美……
他走了以後,我不理會爸爸的反對,退學去特警學校受訓。我下定決心要和他一樣做個最出色的警察,要向他和爸爸證明,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麼要調來這個最危險的地區,為什麼一雙明明瘦弱的肩膀要倔強地承受著那麼多艱難。
“我調來這個區,就是為了查出當年殺他的人是誰,幫他把未完成的心愿完成——肅清黑道。”
“你查出是誰了嗎?”
“我查過當年的案宗,我哥哥……最後那段時間正在調查一批軍火交易。”
“他媽的!肯定是崎野那個畜生做的。碼頭是他的地盤,囂張跋扈,這麼多年根本沒人敢跟他搶‘生意’。”
“我知道……我找不到證據。”
“你放心!我肯定幫你平了崎野。”
她沉默,他的心在她沉默中消融。
“如果你做了黑道的老大,你會怎麼做?”
“不管什麼爭端矛盾都不能私下解決,要談判就在我面前……我就是法官,我說的話就是法律!”
“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安以風看看手上的手銬,坦然地點頭。“幻想,至少比那些每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什麼都不想的黑道混混強……”
“有沒有說過你的口才很好。”
“小淳,我也會講道理……但我只會跟聽得懂的人講!”
“對不起!”她啟動車子,開向警察局的方向:“我聽不懂!”
他知道她聽得懂。
他是用心在說話,用心在聽的人就一定能聽懂。
*********************************************************************
他們的車剛停在警察局門口,安以風便看見一群警察緊張有序地出發執行任務。
不用想也知道為了什麼案子。
對於一個口紅都畫不好的女孩兒來說,能為他如此費心的打扮,他怎麼能不好好記住。
他最後看了她一眼,今夜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美,妝容精緻到每一個細節。
她沒有看他,連一個難以割捨的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
安以風推門下車,看見他的警察們相互看看,其中一個面孔比較熟悉的警官走過來。
安以風垂首,透過寶藍色的玻璃窗望著她。
她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像那個完美卻沒有靈魂的維納斯雕像。
唯一不同的是,她傲然的胸口在劇烈的起伏。
他重新拉開車門,笑著對她完最後一句話。“司徒警官,就算要作為呈堂證供我也要說:愛過你,我不後悔!”
她還是沒有看他!
警燈的鮮紅在她蒼白的臉上旋繞,明明滅滅。
她黑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在黑色和紅色之間彌蒙……
那位警官走近,看看還坐在車裡的司徒淳,看看安以風。
“我……”安以風關上車門,剛想說自己是來自首的。
一個急促的聲音出其不意地插入。“於警官,我懷疑安以風是昨天jian殺案的兇手……”
這一句話帶給於警官的震撼遠不及安以風。
安以風怔怔轉頭看著正關上車門司徒淳,如果不是視線範圍內只有一個女人,他絕對不相信這句話是從她口裡說出來的。
於警官輕咳一聲,很認真地問她:“今晚九點到十一點,你跟他在一起嗎?”
“是!從他今晚八點到現在,我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聽到這句話,安以風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再閃爍的霓虹,都沒有她的色彩炫目。
再吵雜的世界,他也只能聽見她的聲音在黑寂盤旋。
她終究為他背棄了追求,放下了原則……
如果背後沒有無數眼睛在盯著他們,他會衝過去,用盡心力去狂吻她!
於警官沒有絲毫懷疑,淡然說:“那你帶進去吧,粵華酒店出了命案,我們去現場看看!”
“是嗎?”她裝作毫不知情地問:“死者是誰?”
“一個幫派的老大,據他手下說,是安以風做的。”於警官又看了一眼安以風,說:“算你走運,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是啊,看來仇家太多不太好,總被人冤枉……”
“你少廢話!”司徒淳沒給他機會跟於警官繼續訴苦,將他拖進審訊室,砰的一聲關上門。
安以風斜靠在椅背上,眯著一雙邪氣地眼睛,笑得一臉光輝燦爛。
“我實在很佩服你的智商——正常人怎麼可能低成這樣。”
她在他對面坐下,低頭揉著額頭,長長的睫毛上在微微顫動。
“就算沒長大腦,眼睛總長了吧?就憑我這長相,想要哪個女人還需要□這種卑劣的手段?哦,當然,除了你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