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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我還做了一件事:打電話給警察局……
告訴他們:“我在吃飯,有三百多人衝進來要殺我。”
這是我把死亡和流血降到最低的唯一辦法!
坐在九叔對面,看見他兩鬢雪白的發,看見他枯瘦的身體和完全心力交瘁的眼神,我一句話都不想說。
有人說比少年喪母還要痛苦的,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失去了獨子……
我沒有兒子,但我知道失去母親是那種絕望與無助,好像人生突然間失去了意義,失去了值得我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價值!
“九叔,請節哀!”
他的眼睛裡又有了淚光,那一刻他真的不像是四十年馳騁黑道的老大,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樣,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阿晨,我知道這事與你沒關係。你把安以風交出來,我不會為難你……他日你有什麼事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九叔,人都走了,就算你把安以風亂刀砍死,人也活不過來。”我儘量讓聲音聽來卑微些:“算我求你,你就放安以風一條生路吧。”
“你不用多說!他的命今天我要定了!”
“九叔,我們的實力也都相當,真要動起手來也是兩敗俱傷……何必呢?”
他一下掀翻了桌子,聲音嘶啞:“你不用威脅我,今天就算是血洗我這個酒樓,就是我老命擱在這兒,我也得要他償命!”
“如果今天這事情我替他扛了,您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你要替他扛?”
“今天我和安以風都可以任由你處置,要手要腳都隨你高興,我只求你能放他一條生路……”
“我就賣你個面子,你用你的命換他的命!”
“你說什麼?”我站起來,身子傾向他,“你剛才說什麼?”
他剛要開口,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他還沒爬起來,我已經拿出槍指著他的頭:“都別都,誰動一下我先殺了你們老大!”
看見沒有人敢上前,我蹲下身,對九叔說:“你是不是非要我這麼跟你談?”
他絲毫沒有懼色,反而一臉坦然地看著我:“你殺了我也逃不了!”
“至少我有逃出去的機會……”
“能逃一輩子嗎?再說,你就不管別人死活了?”他對著不遠處的一個手下說:“打電話,讓那個女人跟他說幾句遺言。”
“你!”我的手顫抖一下,曲著的手指終於在即將扣動扳機的時候伸直。“你想怎麼樣?”
“想要你的女人活命,就讓安以風過來!”
我緊緊握著手裡的槍,那是一生最難做的一個決定。
“晨……”聽見電話里纖細的呼喚,我立刻接過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溫柔:“晨?是你嗎?”
“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沒有!他們對我很客氣。”
拿電話的人說:“晨哥,您的女人我們當然不會碰,但您今天要是非要提安以風扛的話,就別怪我們不給您面子了!”
“你算什麼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
“晨!”她笑著跟我說;“你別發火,冷靜點……我知道該怎麼做,我不會拖累你的。”
“阿May?”
“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我心甘情願的。”
“你別做傻事,你等我,我會救你的。”
“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問題!”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會,我會很想你……”
我聽見她聲音模糊了,我聽見電話里吵雜的聲音,也聽見她說:“你們都別過來,你們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阿May!不要……我現在就去救你。”
“你會娶我嗎?”
“會,我明天就娶你!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晨,我愛你,今生……來世……”
我聽見電話摔在地上的聲音,斷了線。
“阿May!!!”
突然,有兩個人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臂,就在那一秒鐘,我做了一個決定:我扣動了扳機……
我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那天我的眼前都是血紅色的,遍地都是阿May的血。
安以風救我出去的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娶她!!!
當我找到阿May的時候,她躺在天台上,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白裙子上都是鮮紅的血……
她的胸口也是冷的,也沒有了記憶中的溫度……
她手裡拿著一張紙,紙已經被血染紅,上面的字跡在紅色的映襯下變成絕望的紫色。
那是她留給我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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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愛我一天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說愛我,只對我說一句:你喜歡我,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記住我的生日,只記住我的名字,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帶我去看那一片絕艷的彼岸花,只送我一朵玫瑰,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有一個浪漫的約會,只陪我看一場電影,哪怕是槍戰片,我就很滿足。
能不能試著愛我一天?
不需要知道我住在哪個寢室,只在我睡前打個電話,問我:是不是很想你?我就很滿足。
……
也許,不是你給我的太少,是我奢求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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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我一時衝動,害死了許多人。
有人說我做的很對,勢力就是靠鮮血拼殺出來的,黑道的格局一夜之間徹底改變。
我不在乎是對是錯,我只覺得安以風有句話說的好:“好女孩兒都讓我們糟蹋了!”
她葬禮的那天,我遠遠地看著她的墓碑,悼念她的人很多,但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看見墓碑上寫著陌生的名字,我才想起她說她不叫阿May,阿May是她隨口編來騙人的名字。
站到人都散了,我才在她墓碑前放上一大束彼岸花,笑著對她說:“我愛你!”
“我娶你!明天就娶你!不,今天……”
“我會等你,今生……來世……”
照片上的她笑得那麼恬美!
我要離開的時候,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叫住我。
我理了好久雜亂的思緒,才想起他是那個曾經和阿May在一起的男人。
“韓濯晨,是嗎?”
“是!”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可以談談嗎?”
“隨便吧。”
那天,他跟我說了很多話,我才發現我真的不了解阿May……
她不是無所事事,她是一個名牌大學音樂系的學生,今年剛讀大二。
她去酒吧彈鋼琴,不是為了賺錢,只是想知道她的旋律能不能打動那些在紙醉金迷中墮落的人。原本說好只彈一天的。
她很有才華,曾經有作為交換生去維也納學習的機會,她在上飛機之前放棄了,她說:她只想留在她喜歡的人身邊,即使他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也很有個性,追她的男人多得數不清,我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被她的氣質和才華迷住,追求了她兩年。
而她跟那個男人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那個誰……你把手臂借我用一下,一會兒還你。”
然後,她在他驚呆的情況下,挽著他的手臂從我身邊走過去。
當我開車離開後,她蹲在地上哭了整整一個下午,那個男人對她說:“他根本不在乎你。如果他有一點點在乎,都會攔住你,問你一句:為什麼?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值得嗎?”
她說:“我是個活在詩情畫意里的女人,我再怎麼努力也走不進他殘酷的現實世界,我不明白他每天打打殺殺為了什麼!我不明白他所謂的兄弟義氣有什麼意義!我更不明白他明明可以聽得懂我說的英語,可以背出刑法和訴訟法的所有條款,為什麼還要在黑道上混日子……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我們的相遇註定是個悲劇的結局,早晚有一天我會為他死,可我還是願意留在他身邊……因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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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講完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濕了枕上的發。
“你睡著了嗎?”他的聲音好輕,輕的我幾乎聽不見。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韓濯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一個壞到如此地步的男人為什麼能讓那個女孩兒愛到至死不悔?
“看來我的故事講得太乏味……”他的聲音裡帶著點自嘲的笑,輕輕地幫我拉高被子,俯身輕柔地在我額頭印上淺吻。
時間安靜地一秒一秒過去,我以為他已經走了,可身邊還是有一種很強的存在感,我剛想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臉……
我嚇的不敢睜眼,直到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
只是似有若無的一下碰觸,卻牽動我身上數萬條神經,我的全身都出於麻痹中,十指緊緊抓著被子,才沒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直到聽見關門聲,我才猛坐起身,努力地呼吸,努力地捶著沉悶的胸口。
我對自己說,這是爸爸給女兒的晚安吻,言情小說上寫的情人之吻不是這樣,是有唇舌輾轉糾纏的。
可是,可是……這是第一次……他吻我。
白天的驚嚇遠不及他臨別時的一個吻。
我一夜沒睡,輾轉反側間,腦海里都是各種各樣的問題在盤旋。
我想不通他這樣的壞人為什麼只對我溫柔?
想不通他為什麼會找人教我彈鋼琴?
想不通他的吻是什麼含義?
還有,他第一次跟我提到的大哥,提到的繼父……
對他如此意義非凡的兩個人,我以前為什麼從未聽他跟任何人說起過?
還有,他對夢想中的女人的描述,聽起來十分的熟悉,為什麼我總覺得那個個性很想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