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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那個就是葉家珩了,果然和電話里的聲音很配……不,應該說聲音和人很配才對。

    葉家珩禮貌地向雷鈞伸出了右手,“久聞雷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見,真是榮幸非常。”

    他是如此的客氣,以至於雷鈞都不好意思因為葉家臨的關係去遷怒什麼火氣。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親和力真是不一般的出色。

    秦恕笑得尤為皮笑肉不笑,唇角處全是譏諷的笑容,“我也非常榮幸。”

    雷鈞理都不理他,鬆開了葉家珩的手,“葉先生太客氣了。”

    葉家珩明顯地感受到了倆人之間的波濤暗涌,“兩位……認識嗎?”

    雷鈞立刻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神情溢於言表,“我怎麼可能認識他?”後面還隱藏了硬吞回肚子裡的半句話:……這種沒品的人。

    秦恕馬上又開始裝模作樣,寸步不讓地反擊,“啊,今天才開始的交情。我之前從未認識什麼雷鈞,也沒有過什麼久仰大名。”  

    葉家珩立刻瞄了秦恕一眼,眼神淡淡的,卻是分明微帶了對他不禮貌的不滿。

    秦總裁為此委屈不已:……嗚,家珩,你差別待遇。

    等到落了座、點了餐、身穿著漿洗得硬白的圍裙的服務生熱情地點頭離去,葉家珩才帶著歉意誠懇地說,“真的很是抱歉,雷先生。家臨從小被我慣得非同尋常的頑劣,如果他對你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你看在他年齡遠遜於你我的份上,高抬貴手一二。”

    他這話說的十分懇切,流露出來的全是一片真誠的兄弟情深,搞得雷鈞心裡酸不溜秋得很不是滋味。

    ——人家倆兄弟感情這麼好,弄得自己十分地多餘和沒事兒找事兒……難不成要對他說:你弟弟在我沒有上夠他之前跑了個沒人影,還戲耍了我一把到處找不到人,所以現在上門要人來了?……太他媽丟人了。

    葉家珩見他不開口接話,而且臉色還漸漸地變差了起來,還道是那位小祖宗做了什麼逆天的混蛋事情,眉間原本的清潤就漸漸地皺成了一片愁思,看得旁邊的秦恕一陣止不住的心疼。

    他咬了咬牙,對雷鈞說,“家臨的脾氣我了解得很清楚,他究竟做了什麼對不住雷先生的事情,還請你直言……該彌補的損失,我一分都不會錯漏,加倍補償我們也可以商議。只……只求得雷先生能對那不懂事的孩子,既往不咎。”  

    這是秦恕第一次看他服軟認低求人,心裡非但沒有什麼新奇之意反而是掏了心窩子一樣的難受難耐,心裡對雷鈞的膩煩更是上了不止三個台階。

    他不覺就沉下了聲調,聲音不大但是威懾力漸增地說,“雷鈞,是男人的就出來給個話。不管是什麼錯事都有補救的方法,我們等值補給你就是……不過你要是想欺矇拐騙、坐地起價的話,還是趁早收了這個心思。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葉家珩聽他毫不猶豫地用了“我們”這個詞,話語間的回護愛惜之意不加掩飾,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動;而就在這時,他虛按在腿上的左手被人輕柔地拉住,從指端一點點地攥入手心……心裡那份憂心惶恐,就像是稍微找到了憑藉一樣的略略散去。

    雷鈞最受不得秦恕這種假託了義正言辭的言語相激,更看不得他在這時候踩住自己去討好別人,當即一巴掌就拍在了面前鋪墊了潔白桌布的四方桌上,“秦恕,你丫的少裝!”

    他這一巴掌拍得堪稱驚天動地,連西餐廳里的音樂都為之驚悚地一滯,周圍就餐的中西方友好人士也紛紛投諸來了包含了各種感情的複雜目光。  

    秦恕的目的之一達到,用僅剩下的單手掩唇,笑得分外羞澀。

    葉家珩愣了一下,先是歉意地對著周圍並不相識的人們笑了笑,然後打圓場般地對雷鈞說,“雷先生還真是……快言快語。”

    真是奇怪了,雷鈞想,這話要是秦恕那小子說出口來的,肯定怎麼聽著都是別具壞心的令人生厭;這要是葉家臨他哥哥說出來,怎麼聽著就這麼舒坦呢?!

    他不願意被秦恕牽著鼻子走,直截了當地就全盤托出了,“家臨並沒有做什麼對不住我的事情……唔,也不是……他不聲不響地就從我身邊離開,看都看不住……”

    葉家珩的臉色馬上難看了起來,他雖然教育葉家臨起來絕對不會手軟,但是這人卻是極其的護短,且護短起來不遺餘力。

    “雷先生,”他一字一頓地說,“家臨可是有義務待在你身邊?”

    雷鈞被這個問題一下子問懵了——他只顧得把人綁在自己身邊,追溯之前的“師出有名”卻全部被忽略得乾乾淨淨。  

    “雷先生,家臨可是欠了你的債款未還?”

    “……”

    “雷先生,家臨可是傷了你手下的下屬?”

    “……”

    “雷先生,家臨可是胡鬧砸了你的場子?”

    “……”

    葉家珩慢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旁沒的手可牽的秦總裁哀怨不已……他輕聲但是冷冷地問對面坐著的雷鈞,“雷先生,不知道舍弟究竟哪裡得罪了你?你非要逼得他從L市逃到Z市,更是迫不得已到要出國避你?!”

    雷鈞聞言大怒,“什麼?!他還敢跑出國躲我?!反了他了!!”

    葉家珩拉開座椅,頭也不回地離席而去。

    秦恕跟著他站起來身,很是“千言萬語無處訴”地拍了拍雷鈞的肩膀,感慨著,“男人啊……就知道你指望不住,還想著你能讓我‘英雄救美’一把呢。”  

    然後飛速地誌得意滿地去追趕葉家珩,“家珩,等等我啊~”

    鼓足了臉皮才踏入馬克西姆的小孫恭恭敬敬地給老大遞上了一雙筷子,卻被雷鈞一把手推到了一邊,惡聲惡氣地扔過去一句話,“你自己吃去吧!”

    小孫看著一桌子沒動過的大餐口水直流,“勃艮第式蝸牛……波爾多酒鵝肝披……哦哦哦,還有焦糖布丁……老大,這些我都能吃嗎?……老大?你跑到哪裡去了?啊啊啊……有沒有付錢啊……”

    .

    葉家珩這兩天被雷鈞煩得不堪其擾。

    他從一拉開門開始,就能見到兩位一身黑色裝束的大塊頭立在自己門口,畢恭畢敬地沖他猛地四十五度鞠躬,“葉大!”

    他開車出去,有人給他先鞠躬後拉車門;他偶爾去一次超市,有人給他先鞠躬後推購物車;他去健身會館慢跑熱身,有人給他先鞠躬後持著毛巾、飲用水分立在跑步機左右;他出去和朋友約在酒吧見面,有人給他先鞠躬後緊跟在身後客串黑臉保鏢,嚇得半個酒吧里以為在拍什麼黑道片……  

    秦恕非常熱心地給他出主意拿點子,“不如我從我爸的警衛營里給你調批專業人士出來?咱從質量和數量兩個方面上,都用絕對優勢壓倒雷鈞那個黑社會頭子……”

    葉家珩一聲不吭地掛了電話,很有一種衝動把此人列到“拒接來電”的黑名單中去。

    看了一眼客廳牆壁上的掛鍾,指針標示的時間是:十點半,晚間。

    葉家珩拉開家裡的大門,客客氣氣地對門口矗立著認真守門的兩位“仁兄”說,“麻煩轉告雷先生,請他有時間了來家裡一敘。”

    說完,立刻反手關門,打斷了門外傳來的半聲“葉大!”

    心想著明天趕快把這件事解決了,省得影響到下周的正式上班……葉家珩揉著眉心疲憊地走進了浴室。

    這種亦步亦趨、尊敬禮遇的追隨,實在讓人壓力倍增。

    ——葉、家、臨!回來了有你好看的!!

    在浴室里消磨了快一個小時後,葉家珩準備去用睡覺來平復最近緊繃的神經。  

    但是,他剛走到了臥室門口,就聽到了門鈴聲傳了過來,鍥而不捨、執著不已。

    匆匆忙忙地把睡衣換成了家居服,葉家珩強打了精神去開門,邊走向房門還邊想:……都這會兒還能會是誰來?難道就沒被門前的兩尊“門神”嚇走?

    他剛打開門,就看到雷鈞站在了自己房門口,身後跟著的幾名黑衣手下排成了排地對著自己鞠躬了下來,“葉大!”

    葉家珩止不住地一陣眩暈,忍無可忍地對著雷鈞低聲呵斥,“雷鈞,你這是擾民!……依仗權勢如此欺人,實在是……”

    雷鈞虎了臉,沖身後的人一陣瞪眼,“叫什麼‘葉大’?!沒一點素質!要叫‘葉總’!!……是不是,葉總?”

    葉家珩無力地沖他擺了擺手,“……雷先生,請你小聲點兒。深更半夜的,我葉家珩不睡覺也不好影響了鄰居……有什麼話,咱們進來再說。”  

    雷鈞進門後,先被那架鋼琴吸引住了眼球,想都不想就張嘴拍馬屁,“沒想到葉總也是喜歡音樂的高雅之士……”

    葉家珩關上門,不咸不淡地對他說,“抱歉,這琴是家臨的。”

    一聽到“家臨”這兩個字,雷鈞立馬就蔫兒了下來,剛剛訓人時的飛揚跋扈全變成了滿頭滿臉的沒精打采。

    葉家珩這人挺看不下去旁人可憐的——這從他弟弟屢次裝可憐就能逃避懲罰或者減輕懲罰的力度上,就可以輕易地看出來。如今看了雷鈞一臉不是假裝出來的蕭瑟,不禁就放軟了點兒語氣,“雷先生,你究竟還有什麼事兒?”

    雷鈞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看著那架占據了一大半空間的鋼琴特別順眼,“……葉總,你前些天在那什麼馬克餐廳問我的話,我後來仔細地想了一想……雖然覺得你說的非常有理,但是還是覺得我沒法對他放手。”

    他看葉家珩的臉色又開始難看起來,急忙在他開口質問之前就又接上了話,把自己從認識葉家臨開始到現在心裡空蕩蕩的狀態吐露了個徹底乾淨。  

    葉家珩聽他說自己弟弟是如何耍人耍得沒天理的,忍不住唇邊就露出了點兒名為寵溺的笑意。

    ——這小混蛋,明面上跟人要了富士山的機票,列出了一大堆赴日游的物品讓人置辦,還假模假樣地定下日期邀請人家去看自己樂隊的公演,一轉眼的功夫就能藉口去公廁,然後拍拍屁股溜到Z市來……真有出息。

    “……這小混蛋!”雷鈞咬牙切齒地在心裡狠狠想著葉家臨,以這四個字作為了長篇敘述的結尾詞。

    葉家珩忍了笑,正了正臉色,對雷鈞說,“雷先生,聽你這麼說來,無非也就是家臨頑皮了點兒……憑良心而論,你在他身上,也未必少得了什麼好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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