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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女孩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仿佛有一種陌生的感情迅速湧入了她的體內。
方解同姐妹倆都相處了不短的時日,他一直很有自信可以分清她們二人——但是在這一秒,她們身上那種清晰的界限消失了。方解有些恍惚,忽然發現現在的蘇紀時,實在太像她妹妹了。
“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刀槍不入的。”
“……”
一句話,故事便被她帶入了過去的回憶中: “我和堇青的父母,是在我們八歲那年離婚的。”
蘇紀時的語速很快,仿佛她在看一部很無聊的電影,她拼命的快進,想要跳過中間枯燥的劇情。“我父親是個很不負責的人,對他而言,結婚、生子,僅僅是為了完成人生里的某個階段任務。時間到了,該結婚了,於是他遇到了我母親;時間到了,該生孩子了,於是就有了我們。他感情稀薄,我們三個在他眼裡,就像是擺在家裡的漂亮洋娃娃,不需要交流。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永遠是他自己。”
“可我母親是個很浪漫的人。她是個音樂老師,從小教我們唱歌,還送我們去學舞蹈,每次從舞蹈班回來,她都會一隻手摟著妹妹,一隻手摟著我,親親我們的臉蛋,說我們是她最珍貴的寶貝……在八歲那年,她終於忍受不了丈夫的漠視,決定同他離婚。”
“可是,”蘇紀時重重吐出一口氣,“可是在她走的那天,她告訴我們,她養活不起兩個孩子——只能帶走一個。”
聽到這裡,方解的呼吸聲都輕了。
“我追在她身後,一直哭,一直問她為什麼。我說我不怕吃苦挨餓,只要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我可以不要新裙子不要小蛋糕不要洋娃娃,我只想要她……可是她沒有回頭。”
在此之前,方解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蘇紀時蘇堇青姐妹倆的關係會這麼生疏。即使父母離婚,身為雙胞胎的女兒也不應該如此陌生啊。姐妹倆整整十年未見,甚至母親去世的消息姐姐都不知道,回國後姐姐也不提祭拜的事情……
直到這一刻,才真相大白。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無助和委屈,也是最後一次。”蘇紀時說完這一長串話,微微闔了闔眼,遮住了眼中的萬般神色。
堇青有媽媽,可是她沒有爸爸。她只能像沉積岩一樣,用一層又一層的堅硬物質包裹住自己,耐盡高溫,千錘百鍊,最終煉為了現在的她。
那份感慨來得快,去得更快。當她再抬眸時,光華盡斂,只剩下眼瞳深處一抹看不透的濃霧。
“放心吧。”她說,“等到一會兒開拍時,我會帶著這種感情去演的。”
……
經過二十分鐘的修整,等到蘇瑾再次出現在片場時,演技簡直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同樣的開場,當蘇瑾轉過身來後,她幽深的眼睛受傷地望著周晶,眉頭微蹙,兩排濃密的睫毛輕輕抖動——下一秒,一顆晶瑩的淚珠自眼角滾落,摔在她的鎖骨上,碎成了晶瑩的花朵。
周晶:“……”
日,蘇瑾這是磕了什麼霸王神藥,也太會給自己加戲了吧!!!
坐在監控器後的導演驚喜極了,趕忙給攝像打手勢,讓他趕快把鏡頭推過去。蘇瑾的五官天生精緻,在化妝師的巧手裝扮下,更帶上了一種楚楚可憐的美感。而這顆意外垂落的淚珠,恰如從花瓣上滾落的淚水,激發了每個人心中最深切的保護欲,只想送上掌心,接住這片悲傷。
原本卡了許久的鏡頭,終於一條就過了!導演喜氣洋洋,反覆重複播放這個鏡頭,越看越是喜歡。
至於坐在階梯教室里的群演學生仔們,更是被蘇瑾這滴眼淚折服了——誰說蘇瑾不會演戲的!!現在拖出去閹割半小時!!瑾瑾小寶貝啊,你別掉眼淚了,你直接掉我懷裡吧!!!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滴淚水中時,蘇紀時卻捂著臉,從講台上迅速竄了下來,一把拽起阿山就往休息室跑。
阿山暈頭轉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巨型風箏,被人拖在身後低空飛。
“蘇姐,怎、怎麼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蘇紀時:“靠,剛才哭得太開心,我眼角的那顆假痣,好像被我哭沒了!”
“……”
※
上午的戲終於拍完,中午十二點,劇組準時停工休息。在教室里當了一上午群演的學生們趕快從座位上站起身,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起這一上午的“收穫”來。
“無聊死了!”一個男生開口,“本來應該我下鋪來的,他今早上沒起來,就把名額讓給我了。本來還以為拍戲多有意思呢,沒想到咱們就連遊戲裡的NPC都不如,只能呆在這兒,只能翻來覆去地看書,早知道我多待幾本小說來了。”
“就是啊,這不是校園劇嘛,哪有學生會在課間時候坐在座位上看書的啊,是吃雞不好玩,還是綜藝不好看?”
“哈哈哈,還課間呢,我看你上課的時候也沒少玩手機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起來,都是十八、九歲的小孩子,剛踏進大學校門,看什麼都覺得稀奇。像是電影群演這種工作可不是能隨便遇到的,別看他們現在抱怨連連,其實臉上都掛著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