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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早在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名叫“林”的神秘男人,已經認出了蘇堇青的身份。
蘇堇青在申請卡卡杜國家公園的志願者崗位前,並沒有預料到,這裡居然會有一位同她一樣,來自於中國的志願者。
林的英文水平並不高,甚至比伊萬諾維奇還要差一點。然而整個卡卡杜,卻沒有人膽敢不尊重他。
畢竟,他曾單槍匹馬,挑掉一整個偷獵集團,並且從他們手裡,救下了整整一艘船的鹹水鱷!
男人走到哪裡,都要帶著他那杆汽槍,然而現在,他的手裡卻提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竹竿,竹竿一頭是一根尖銳的金屬利刺,樣子很像是中國古代的“長槍”。
只是這柄長槍並不是用來當武器的,而是作為投食鱷魚的工具。等到遊船行駛到水潭中時,這支長槍便會穿上血淋淋的鮮肉,放到水中吸引池中鱷魚跳出水面,搶奪鮮肉——這便是巡遊里最驚險刺激的是“鱷魚跳”項目,賓妮並不放心的把“鱷魚跳”交給文靜瘦弱的蘇堇青,乾脆把林派上了船,讓兩個人搭配工作。
於是每天黃水潭的日落巡航中,遊客們都會看到兩張年輕的亞洲面孔。一個言笑晏晏,負責給大家講解,一個鐵面冷清,負責驚險刺激的鱷魚跳。甚至還有不明就裡的遊客,在下船前偷偷問他們是否是情侶。
可惜,兩人的關係遠沒有他們想像的那樣親密無間。
反而……有些水火不容。
“蘇瑾,你否認是沒用的。”林嘲諷,“看到船上有幾個可能認出自己身份的人,就嚇得連路都不會走了。怎麼,你是打算讓我把你抱過去嗎?”
蘇堇青:“……”
林脾氣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而脾氣很差的林,每天都要懟蘇瑾。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卡卡杜,也不想知道原因,但你已經休假這麼久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我為什麼要回去?”蘇堇青反問,“我踏入圈子,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我離開圈子,則是因為我想找到一條更適合我的路。”
母親離世後,最後一個讓她待在娛樂圈裡的理由,也消失了。她想做回蘇堇青,那個曾經被她在心底埋藏了三年的蘇堇青。她細膩,卻又剛強;她柔弱,卻又倔強。她從來不是經紀公司手裡那個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布娃娃。
‘蘇瑾’已經消失了,她離開時,連一分不屬於她的錢都沒有帶走。
她來到卡卡杜,一方面確實需要躲避人潮,而最重要的是,她確實喜歡濕地誌願者這份工作,雖然辛苦勞累,但她甘之若飴。
只是,在某些夜深人靜的夜晚,她的心底也會油然升起一陣愧疚,為那些幫過她、也愛過她的粉絲。
若是可以的話……她其實很想知道,她走後,他們還好嗎?
不知不覺,蘇堇青居然把這句心裡話說出了口。
林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光:“原來你也會惦記粉絲?算我……算他們的喜歡還有點價值。”
男人握緊身旁的甲板扶手:“若是你想上網的話,那就去找艾德文。”
第40章 鱷魚跳(還是蘇妹)
這一晚的落日巡航,蘇堇青頻頻走神,因為心中存了事,故而美景在前,她也無暇欣賞。她幾乎是憑藉著本能,背誦著所有的導覽詞。
好在遊客們並沒有察覺出她的不在狀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夕陽下的黃水潭吸引走了。
“接下來,我的搭檔將為大家帶來刺激驚險的‘鱷魚跳’項目,各位遊客請遠離欄杆,拍攝時不要把身體部分伸出去,謝謝合作。”
蘇堇青關上揚聲器,默默讓出船頭的位置。
林邁步走出船艙。為了方便在濕地里行動,他向來只穿迷彩作訓服,園區發下來的統一樣式的外套被他隨便系在腰間。天氣炎熱,他乾脆把T恤衣袖卷到了肩膀,汗水順著臂上肌肉的溝壑向下流淌,很快就被太陽烤乾了。
他一手提著滿桶鮮肉,另一隻手舉著一根細長的帶著尖刺的竹竿。與和善溫柔的蘇堇青不同,林唇角緊抿,表情冷硬,足以拒人千里之外。
他向來不擅長和遊客們打交道,員工守則里的“面對遊客必須保持微笑”的條款,他從來沒有執行過。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收到過任何投訴——蘇堇青曾經和艾德文討論過這個話題,他們一致認為,可能在遊客心裡,像鱷魚跳這麼血腥恐怖的項目,一定要由冷冰冰的壯碩男人來表演。
林在船頭站定,他先隔著護欄,仔細確認了一下哪片水下鱷魚較多。然後他便從鐵桶中拿出一大塊新鮮滴血的肉,把肉穿到了竹竿頂部的利刺上,就像是釣魚前需要把魚餌掛在魚鉤上一樣。不過魚鉤是彎的,而竹竿頂部的利刺卻是直的。
在準備工作就緒後,男人把那根竹竿直直送向水面,因為竹竿長度有限,那塊鮮肉便高懸於水面之上,距離水面至少還有一米的距離。
船長早已熄滅了發動機,扁平的遊船飄浮在靜謐的水面上,只有遠處水草叢裡會飄來幾聲水鳥的嘶鳴。
暗沉的血液順著鮮肉,一滴滴砸進水面,很快就融進水裡,再不見任何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