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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輕輕掙脫開來:“我還是回去吧。”
簡庭濤面色緊繃地,注視著她的神色,片刻之後,冷冷地:“到了現在,你還是不願意對我坦誠以對?”
心素垂下頭去,心底深處的那道傷痕,即便十數年過去了,仍然是淡淡的痛。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葉青嵐的面孔,浮現出那張小報上的報導。
既然……,說與不說,又有何分別?
事到如今,傷己已成定局,但是,又何必再去傷人?
但是,不論如何,她還是欠簡庭濤一個解釋,而且,他的介懷,遠遠出乎她的意料。
因此,她低低開口:“那條項鍊,那個吊墜,是柯旭的遺物。”
她抬起頭來,澄靜無波地看向簡庭濤:“他是柯軒的弟弟,他十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她的眼神,穿過簡庭濤,看向遠方,“十三年前,他為了救我而被車撞到,就在你救我的那個路口,後來,他去世了……”
簡庭濤蹙起了眉頭,那個路口?她跟柯軒捧著桔梗花的那個路口?她獨自一人站著的那個路口?
他必須坦承,一直以來,他想到過很多種可能性,但是,唯獨沒有想到這一點。
原來,從一開始,他的猜忌,他的疑慮,方向完全錯誤。
原來,他一直潛意識裡介懷的,竟然是一個已然逝去的人。
他的嘴角,牽出一抹略帶諷刺的笑,他繼續注視著那條項鍊:“我一直以為那是你媽媽的遺物,我一直沒有在意,直到三年前……,沒想到,我竟然錯得那麼離譜,原來一直跟我爭奪你的關注,爭奪你的心的,竟然是一個早已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人。”他的笑容,帶上了微微的苦澀,“那麼,當初你答應我的求愛,也僅僅是因為我在同一個地點救了你,還是因為在我的身上,你找到了一些他的影子?”
十三年前?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那個人就橫亘在他們中間?
那麼,心素和柯軒一直以來比兄妹之情更要默契的淡淡情愫,就完全可以解釋了。
那麼,三年多前,他親眼看到的那幕情景,他親耳聽到的那一聲“媽”,也完全可以解釋了。
這個十八歲就認識他,四年多前嫁到簡家的關心素,這麼多年來,在心底深處,還一直在為那個人守住一份堅貞,不是嗎?
心素看著簡庭濤,待要開口解釋些什麼。
可是,她看到後者的臉上,完全是一片陰霾。他不看她,而是坐了下來,凝視著不遠處某一點。
她有些擔憂,於是,開口喚他:“簡庭濤――”
他恍若未聞,他根本不理睬她。
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他們一直就這樣僵持著。
最終,心素腿都已經站酸了,她幾乎是有些哀怨地看了簡庭濤一眼,這個木頭!
她有些無奈,算了,又不是只有他精通兵書,她也會。
於是,她轉身向門外走去,淡淡地:“那,我先走了――”
果然,她的手方觸到門把手,後面一個人影就突如其來地,罩了過來,她隨即被拉入一個懷抱中。
當然是簡庭濤。
他緊緊地摟著她,他的氣息,極其不穩地,在她耳邊吹拂著。
但是,他不開口。
他一直不開口。
心素快被他摟得窒息了,她有些費力地:“簡庭濤……”這個矛盾又彆扭的男人!
簡庭濤的手臂依然箍著她的腰,他的聲音,有些陰鬱地響了起來:“讓我好好想想,不要吵我!”
他的心情,依然很差。
關心素在認識他之前,居然心底,曾經進駐過一個人。
或許,在認識他之後,那個人的身影,依然如影隨形。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居然又十分微妙地,稍稍鬆了口氣。
不是柯軒,不是柯軒……
就好。
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心素聽到簡庭濤的聲音,簡單然而堅決地:“關心素,你以為過了今晚,我還會放過你嗎?”
她的下巴被攫住,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陰鬱,和淡淡的憤懣:“這麼多年來,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這麼多年來,你第一次主動從自己的保護殼裡走出來,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等了這麼久,等了這麼長時間,甚至……,才等到今天,你以為,我還有可能放棄嗎?”他的語調很是平淡,“不管那個叫什麼柯旭的,在你心中占據一個什麼樣的位置,上天註定這一輩子,我都要牢牢綁住你!”
他的呼吸,在心素耳邊縈繞著:“心素,很抱歉,十年後的我,仍然瘋狂。”他的語氣,不是徵詢而是肯定:“我們復婚。”
靜夜的思弦
心素怔怔地坐在辦公桌前。
方亭悄悄打量著她,短短兩個小時,關姊今天已經發了五次呆了呢。
這兩天,關姊發呆的次數,還真是飆升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她一直都很羨慕關姊身上那種沉穩淡雅的氣質,即便她已經不是簡氏集團的少奶奶,即便看上去冷淡了一些,但重感情且善解人意的她,在公司里一直很得人緣。
唉,可惜,好人,總是沒有好報!想想兩三年前,簡庭濤還經常來公司接送關姊,看上去也極其體貼溫柔的模樣,這一兩年來,還不是就日益稀少了,她的目光,又偷偷瞥向桌上壓著的報紙,報上還說,他跟葉青嵐好事將近了呢。
所以說,女人哪,結婚以前,眼睛,就是要放亮點!
所以說,她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要拒絕沈家二公子的晚餐邀約。
有錢人,對不起,要避之三舍,猶恐不及才好。關姊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是反面教材。
她輕咳數聲,試探地:“關姊,”見沒有反應,又加大嗓門,“關姊――”
心素嚇了一跳:“什麼事?”
方亭眉頭微蹙:“你一直在發呆哎,沒事吧,關姊?”
心素略帶歉意地朝她搖頭:“沒事。”
方亭有些疑惑地:“真的沒事?”在得到心素肯定的眼色之後,她又興致勃勃地開口,“關姊,下班後,有沒有事?一起去逛街吧。”
就當陪關姊散散心吧,她知道,關姊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太好。
而且,順理成章地,推掉沈公子的邀請,可謂一舉兩得。
心素微笑:“好。”
順便去幫蕭珊阿姨買一套孕婦保養品。她已經開始抱怨腳有點腫了,臉上也開始長雀斑了,體重更是超出標準+30%。
說起來,蕭珊阿姨的孕婦症候群還不是一般的強,來勢洶洶,二月里要吃新鮮楊梅,半夜想吃臭豆腐,潔癖更是益發嚴重,讓素來溫文儒雅的關教授亦是撓頭,頗感狼狽。
所以心素下意識地,不拿自己的事情去煩他們。
何況……
晚上七點,倆人在N市最大的一條步行街閒逛。
出門時,心素下意識地,關掉了手機,在一霎那,她心中悚然一驚,原來,自己一直都在下意識地,期待著什麼,逃避著什麼……
又是下意識地,她搖了搖頭。
一圈逛下來,心素和方亭手中已經拎了好幾個服裝袋了,在一家NOGARA專賣店旁,心素不由駐足,凝視著衣架上的那套淡菸灰色西服,她凝視了很久,直到方亭有些奇怪地:“關姊,你要買男裝,買給誰啊?”
語氣中不無疑惑,儘管自從關姊離婚以來,好多客戶,還有公司里的單身漢都紛紛前來試探,但是,從沒見關姊跟誰交往過啊。
她的生活,無趣得讓方亭為之扼腕。明明是三十歲都沒到的女人,明明是清秀佳人,卻永遠兩點一線,在這個速食年代,絕對是暴殄天物。
心素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哦,隨便看看而已。
在他們結婚的時候,簡庭濤,就是穿著同一款NOGARA西裝。
一直以來,他都偏愛這個品牌。
起初,心素整理他的西服時,聞到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後來,大約兩年前,偶爾地,她會聞到淡淡的,一股馨香。
不應該屬於他的馨香。
片刻之後,倆人坐在一間環境幽雅的小咖啡廳內,閒閒喝著奶茶。
方亭一直興高采烈地,跟心素炫耀著她剛剛打折買回來的戰利品,直到發現心素一直若有所思地,凝視著窗外,才有點小心翼翼地:“關姊,有心事啊?”
心素回過頭來,微笑:“沒有。”她輕啜一口奶茶,“亭亭,最近沈家二公子經常來找你?”
方亭臉紅了一下:“才沒有,我跟他念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會兒,我還幫他介紹過對象呢!”她有點憤憤地,“就是那根木頭一點都不解風情,每次都把人家女孩子氣跑。”
她歪了歪頭:“所以,他老追著我說,我欠他一個女朋友。”
心素髮笑:“亭亭,你確定他要的是鶯鶯而不是紅娘?”
方亭臉上大開染坊,嘟起了嘴:“我才不想這麼多,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我碰都不想碰,就像……”
她看向心素的臉色,有點惴惴地:“關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可別多想啊――”
心素輕嘆:“亭亭,幸福是自己的,別被我的錯誤示範嚇壞了而裹足不前,其實,感情的事情――”她有些難以啟齒,正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心素下意識一看,怔了一下,心裡竟然有些微妙。
是葉青嵐,和另外一個看上去整潔幹練的白衣女子。
葉青嵐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的眼中,瞬即閃過些微慌亂,但是,僅僅是片刻,她就恢復了一貫的鎮定,矜持地朝心素點點頭:“你好,關小姐。”
她一時間並未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女子,也幾不可察地,朝心素微微頷首。
心素含笑:“你好,葉小姐。”她同樣點了點頭,朝那個女子投去一瞥。
那一瞥中的涵義,只有她們兩個人才懂得。
這個她此前才見過一面的女子,註定要在她的這一生中,占據一個極為獨特的位置。
方亭睜大眼睛看向那兩個人走過去,空氣中隱隱飄過來消毒水的味道,待她們走過去之後,方亭十分不屑地:“關姊,你理那個狐狸精作什麼?要是我,早就兜頭一盆水潑過去了!”
誰都知道葉青嵐想插足簡關二人已久,直至最後如願逼得心素下堂。就連素來敦厚的沈家二公子沈浩楷,愛屋及烏地對心素印象甚佳,而對葉青嵐,提起來亦是頗有微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