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是吧,我也這樣認為。”他笑笑,仰頭喝水。
說完這句,他不再開口,悶默地抽著煙。葉西感到雙臂里的靜脈血管在不停**,血流帶著杯中水的餘溫朝她狂跳的心臟涌動。想說點什麼,倘若一直忍著,她下一秒也許會窒息。
於是她啞著嗓子說道:“其實……我弟弟,犯過罪。”
陳見尋怔愣,手指夾住煙忘了動。
“而且當時他未成年……”葉西奮力睜大雙眼,眼角有隱忍怒氣的紅血絲,“他沒有受到得當的懲罰,而是被放出來了。我跟被害者的家屬沒有什麼直接接觸,也從未見過他們,但我就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們會有多痛苦。”
“所以你認為他該被原諒嗎?”她很奇怪,陳見尋沒有問犯的是什麼罪,也沒有問受害者現在怎麼樣,繞過這些問題,他居然直接這般問她。
葉西下頜緊繃,堅定作答:“不該。反正……我是永遠不會原諒他的。”
她了解過,犯罪學的研究和實踐表明,年齡其實與犯罪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往往,罪犯的年齡越小、犯罪次數越多,長大以後成為慣犯、累犯的越多。
“為什麼?”他表情不變,沉聲追問。
“因為他罪孽深重,而且不知悔改,”葉西聳肩,“我挺恨他,對他的恨應該不比受害者家屬的少。”
陳見尋冷著臉:“你不覺得你很冷血嗎?”
葉西心一空,凝眉:“我不覺得。”
他不說話,把菸蒂按進玻璃制的菸灰缸里。“刺啦”一聲後,他嘴角忽然出現一抹淺笑。
“我讚賞你的態度。”他眼神認真地由衷道,這讓葉西長舒一口氣。
空調關了後,店裡空氣很悶熱,他們決定出門晃晃,一路散步回學校。陳見尋走在她外側,插著兜又說:“其實我高中還打過一回架,就是因為這一架認識了我現在最好的朋友。”
指的就是趙系景。
“嗯?”葉西不再看橋下的河,扭頭看他,目光很是不解。
“是為了解救被圍毆欺辱的他才打的架。”他解釋,余的話不打算多說。
“哦,那就不算施暴。”她點頭。
陽光透明清朗,教學樓外牆的磚紅色“褪”成淺粉。往前走了好幾步,陳見尋輕笑著喊她:“葉西。”
“嗯。”她應得也很輕。
“陳尋,”他說,“其實我叫陳尋,這才是我真名。”
當初的保留存了些算計和城府,而這一刻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卸下所有的偽裝。
葉西心裡的驚訝曇花一現,隨後淡笑:“那好吧,我也跟你講實話……”
陳尋腳步一頓,莫名緊張:“什麼?”
她直視回頭的他,笑得驕傲恣意:“關於that和what究竟該怎麼區分,沒有什麼好辦法。”
第17章 過眼01
生活是海上行舟,總愛在你以為可以平穩一段時,忽然掀風播浪。
暑假開始的第三天,葉西沒等到期末排名的結果,卻等到了葉愛軍從東莞回來的消息。這就像往曠平水面中央投擲一顆定/時/炸/彈,也許表面暫時還會風平浪靜,但葉愛軍這名字簡直等同伏地魔,出現就是隱患,爆發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吃午飯時,林俐很艱難地對兒女說道:“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想見見你們。”
不同方向的三雙筷子在桌上遊走,話音一落,葉南方向的那雙先撤走,他的反應比葉西要激動很多。
“他還沒死啊?”他猛吐出一根魚刺,訇然破口,“見他媽見!要臉嗎日他媽的!”
葉西耳膜一震,俯首不說話,垂著眼咀嚼嘴裡的小青菜。
林俐握著他的手腕乾笑:“別這麼說……好歹,他也是你爸。”
“得了吧,”葉南擤完鼻涕隨手亂甩,滿眼厭煩,“我能成今天這樣,不都他害的?他要是好好教我管我,我才不至於這麼慘……”
林俐嘆氣:“唉……這倒也是。”
“我這輩子都毀在他身上了!”也不曉得隱隱的哭腔有幾分是戲。
“是是是!也怪我看人不准!”
面前的小青菜被掃蕩完三分之一,葉西始終不開口參與他們的討論,胸口似有石碑壓覆。
她覺得都是謬論——
葉愛軍固然是個失敗的父親,但葉南和媽媽把所有問題的根源都歸咎於他,未免太擅長推諉。一個班上六十個人都考不好,興許還能全怪授課老師;可但凡還有一個人考得好,那就不光是老師的問題。她反感地皺眉,快速大口地清著碗裡的飯。
“老媽你還記得不?”葉南放下筷子,捲起短袖露出自己的大臂上緣,語氣委屈不已,“以前他最愛揪這個地方,都給我揪出毛病來了,一變天就疼!”
林俐抬手撫上去,反覆揉了揉:“記得呀,都疼在我心上我怎麼不記得?”
葉南惡狠狠咬牙:“我當時就發誓,等我有本事了,一定要殺了他。”
“哦謔呸呸呸!不許再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