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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騎車來的,”他跟到她身邊,蹲下去繫鞋帶,半晌之後抬頭仰視她的目光,“我帶你兜風,去嗎?”
逆著正午直射的陽光,陳尋看見葉西低垂的眼瞼微顫,雖然依舊沒什麼情緒藏在那內里,但總比之前遇到的她要鮮活很多。在她沒應答的這段時間裡,他就一直不說話,也不起身,胳膊輕輕搭在半蹲的腿上,也毫不避諱自己坦白的目光。
又等了幾秒,籃球在他懷裡待不住,溜下去跳了好遠。三四下“砰砰”後,他聽見葉西小聲回道:“嗯,去。”
陳尋旋即直起膝蓋蹦了起來向後轉身,而與此同時,葉西則自顧自往前走。他連忙疑惑地喊:“你去哪?”
葉西回頭,眼睛睜得很圓,寫滿迷茫:“不是去拿你的車嗎?”
拿車不就該去高二樓底的車庫嗎?
陳尋失笑,甚至失掉矜持笑彎了腰:“你這麼積極?我得先去教研室還籃球吧?”
葉西的身子緩緩轉向他,眉頭皺出窘迫難堪的情緒。
“你不早說。”她嘟囔著,跟了上去。
許是空氣太寂靜,陳尋總想找點話題,他背對著她問道:“葉西,你高中數學最高考過多少分?”
他走得快,葉西跟得也快:“140吧。”
本來還想在這個真實答案上再加個五六分,但忖量之後又覺得沒意義。上回在網吧才對他撒了一次謊,這次合該誠實一點。
陳尋詫異地回頭:“真的假的?那我還比你高三分。”
英雄不提當年勇,他高一上學期的時候,在數學這門課上可是140以上的常客。
他想想,還是該給她留點面子,遂補道:“不過是空間幾何,就那種很簡單的卷子。”
葉西:“……”
體育教研室在高三教學樓的左下角,放器材的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小倉庫。陳尋打開墨綠色鐵門,站在門口將籃球拋了進去。葉西站在後面粗略估算了一下,他雙臂抬起得高過自己半米有餘,這樣的身高得叫多少男生心懷嫉恨?
“走吧。”他表情輕鬆開心,轉過身來沒走幾步就將她落了好遠。
葉西倒也不慌,還停下來重綁了一下鬆掉的馬尾。再抬頭時,果然見他把步子縮小了很多。
那晚夜色太暗,沒看仔細他的車子長什麼樣。今日在強烈的日照下,葉西終得窺見全貌,主黑白色調,與他穿衣風格挺配。
陳尋上車之後雙腿伸長撐在地上,先是脫下校服隨手搭在車頭,之後才讓她坐上來。
葉西剛要抬腿上去,他回頭問:“你先摸摸燙不燙?燙的話用我校服墊上。”
她怎麼可能好意思同意啊?葉西也沒摸坐墊,徑直坐了上去,回答:“不用了。”
陳尋聽了,又意味不明地笑。沒等葉西調整好坐姿,就搶先開動了車子。她冷不防往前一聳,幸虧收得及時才沒讓下巴磕在他背上。
……懶得罵了,葉西腹語。
駛出校門,車速穩步提升,兩側的風將燙人的陽光吹涼。葉西左右望望,感慨頗多。學校周邊的路她尋常沒少路過,可都是帶著要爭分奪秒到班上看一會兒書或是要趕緊回家在十一點半之前把題目做完的心情,幾近無暇顧及所謂途中的風景。
她永遠在路上,可除了最後的終點,永遠不屑看別的方向。
陳尋在風聲中沖她喊:“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啊?”
葉西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他追問:“啊什麼?大聲點!”
“……”她輕嘆,喊回去,“沒有!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頓了頓又喊道:“別太遠,我怕下午遲到!”
這之後陳尋沒再說話,葉西也就自然緘默下來。她曾看過一個已畢業的學姐在空間寫道——“無比懷念那些坐在電瓶車後面,只管吹風不管其他的日子”,當時她不太懂,只隨手點了個贊。倘若是放在今天之後看到的,她想她會留上一句“贊同”。
約莫是十分鐘過後,陳尋騎到了比一中更偏城郊的濕地公園。
這地方跟城中其他大大小小的公園比起來,像個歸隱田園的賢者。本就沒什麼遊客,更何況這種日頭當空的時刻,誰像他們一樣閒著往這裡跑?
把車停在最靠外的一個花壇邊,陳尋等葉西先下後才下車。她走在前面,掃視著滿公園毫無驚喜可言的景觀,幽幽道:“所以……這就是你想來的地方?”
陳尋沉吟片刻後答:“不是……但先帶你來這裡散散心。”
“這裡有什麼好散心的?”話一出口,葉西也覺得自己很不識趣。
“你常來公園嗎?”他問,以地磚對角線的距離丈量每一步,再回頭時超了她好幾米。
“不啊……”她長這麼大,真沒什麼機會和心情去親近大自然。
“那不就夠了。”陳尋插著兜,頭一歪,對她挑挑眉。
葉西迅疾移開視線,向著他斜右方踱走。
在絕大多數時候,一個人要向絕對敞開自己的心扉,得等到情緒漲到一個飽和點,且安全感達到合適的程度。而與一個不怎麼相熟的人的面對面,往往能讓以上條件都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