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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我的房間被人搶走,討厭我的床被噁心的人占領,”字裡行間都是憤怒,可葉西用的是平鋪直敘的語調,“所以我不想在家呆,出門去了網吧。”
林俐望著她,胸口重重地起伏不止,握著車把的手一直在顫抖。
“你還不得了了?”
“還行吧。”這算什麼,跟他們的所作所為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林俐抬起腿邊的手,豎起食指狠狠指著她,齜牙咧嘴道:“我等下就跟你們班主任講!”
“你講吧。”她聳肩,表現得全然不在乎。
俯仰之間,林俐懸空的食指已經變成並在一起的五指,後退掄了大半圓,而後重重摑在毫無防備的葉西右頰上。打得葉西向左踉蹌了好幾步,右耳一陣嘶鳴,顱腦暈眩不已。
林俐顧不上現在是什麼場合,含著眼淚破口大罵:“你怎麼這樣啊!啊?我苦不苦啊?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啊?我還以為你夠乖夠懂事了!你自己想想你這做的都是什麼事,說的都是什麼話啊?!”
路口的車橫七豎八,鳴笛聲和人聲混亂不已。葉西在這樣的背景聲中,依然聽見有閒言碎語從她身前身後流過——
“那不是葉西?”“那個是她媽媽嗎?在幹嘛啊這是?”“我的媽呀太恐怖了吧?”“臥槽好像打得挺重,你看她右臉紅的,是不是要出血啊?”
葉西的淚腺並不敏感,遠比痛覺的反應時速慢上很多。林俐就不一樣了,哭得很委屈,並抹眼淚翻起了舊帳。
一吵架就愛翻舊帳,葉西十分反感這樣的做法。昨天的太陽又曬不干今天的水漬,總計較過去有什麼意義。
她冷哼一聲,始終不看脆弱痛哭的那個人:“對不起是我錯了,反正我怎麼做都不會讓你滿意。”
卡緊肩上的包帶,她轉身欲往校門走:“我中午不回家了,你走吧。”
“葉西!”後面的人在嘶喊,“你給我回來!”
葉西不回頭,咬牙板著臉在眾目睽睽中逆流溯回。
“好你厲害,你翅膀硬了想上天!有本事你以後都別回來!”
“我等下就打電話找你們班主任!”
陽光從什麼時候烈起來的?她居然毫無察覺,曬得頭頂發燙時才有所感知。林俐在後面的尖叫一直沒有停息,全靠她一往無前,用物理辦法讓那聲聲聒噪從耳邊遠離。
步履不停地走到高二教學樓下,每層走廊都已空空蕩蕩,底下的學生也幾乎走光。
安全了……葉西想著,挪到樓角臉衝著牆,讓淚腺敏感了一回。
她不太記得上一次是因為什麼掉眼淚,但能憶起葉南殺人被捕之後她確實有過想哭的衝動。
葉西用腳踹踹牆根,抬起校服袖子胡亂擦拭越來越難以控制的眼淚。
她的哭泣一直保持沉默,在右臉頰的熱辣越來越深,右耳的聽力越來越弱時忍不住發出一聲抽啼。
總有不少人像她這樣,既以獨自悲傷為豪,又渴望能有一個人來陪她說說話——
那個人在倒數第二首廣播歌曲結束時出現在她的身後。
“葉……西?”
葉西頓住,被嚇得迅速轉身,五官間都是清晰可見的緊張。
原來是陳見尋……他應是剛打完籃球,發間還有濕/漉/漉的碎光,校服搭在右肩上,左手食指轉著籃球。
葉西反應過來後死命眨眼,掩飾自己的狼狽。
“你……哭了?”陳見尋微訝,又很快把表情拾掇正常,“哭吧,別忍著。”
最後一首歌曲響起,清空下的鋼琴節奏很快……
又是《暗涌》。
第12章 接近07
陳尋發現,葉西哭泣的模樣和別的女孩很是不同。
很多女孩在流淚的那一下就決定要哭個痛快了,不管是小聲啜泣還是放聲大哭,至少情感一直是外放的狀態。而葉西,她眼淚倒是沒怎麼收,可表情卻隱忍平靜得很。
他輕輕將籃球放到地上,退到一邊靠牆站立,用餘光打量她餘光處的淚。生煙的陽光在她側臉輕撫,也許此時陽光與他想得一樣,要是替她把眼淚擦了,便誰也看不出來她在哭。
葉西很瘦,臉頰幾乎沒什麼肉,這在某種程度上給她增添了幾分清冷銳冽。
陳尋在無聲中等了很久,隨意套上校服問道:“你是打算中午不回家了嗎?”
此時的葉西已不再淌新淚,只剩頰邊兩道未風乾的痕跡。她垂眼,冷淡回答:“嗯。”
陳尋想了想,接道:“我也不回。”
葉西校服雙肩上的線條小幅度抖動了一下,似乎對他這句話有些驚訝。
“我……”她猶豫了幾秒,艱難開口,“我打算在班上寫作業的。”
陳尋拾起籃球,拍了兩下,空曠的校園裡霎時都是沉悶中空的迴響。
“你別誤會,我平時中午都不怎麼回家。”他憋著笑,說道。
葉西無言,轉身邁腿要走。陳尋收住籃球抱進懷裡,跟著走了幾步喚她:“葉西。”
葉西僵住雙腿,羸瘦的背影在陽光下蒼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