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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見尋目光漸漸游離,顯出一知半解的神情,“我似乎……清楚了一點?既然都能用that,我以後就只選that不行嗎?”

    葉西失笑,果斷搖頭:“當然不行。名詞性從句里,that只起連接作用,既沒有具體意思也不充當成分的。但輪到定語從句就不一樣啦,that不僅起連接作用還要在從句中充當成分的。”

    陳見尋:“……”

    葉西悠哉喝茶,眼睛彎得別有意味:“懂了?”

    “差……不多吧,”他五指扣在原木桌面上,無節奏章法地敲了敲,“就是我需要簡化一下下啊……萬一我遇到這種題,有沒有什麼快捷方式幫我去判斷?”

    正欲回答,倒數第二桌的女生也起身離開,用餐區霎時只剩他們倆。

    葉西稍稍一想,說道:“你先說那個故事吧……說完了我再告訴你。”  

    正好給她點時間組織組織語言嘛,頭一回當老師,授之以漁也得把這“漁”精煉精煉。

    陳見尋微怔:“剛剛你不是還不太想聽?”

    葉西莞爾:“現在想聽。”

    畢竟……朋友這一關係,於她這種在交際圈裡幾乎畸零的人來說,魅力實在太大。

    人快走空,一門之隔的煮麵爐也停止了轟鳴,空氣凝滯不動,陳見尋注視著滿眼期待的葉西,開始娓娓道來。

    “剛剛你看到的那兩個,瘦一點兒的我們叫他大東,胖一點兒的叫阿鮑,都是我初中同學。那時候我們關係還不錯……”

    說話的時候,他微微垂首,視線懸空沒有定點。葉西瞧去了,默默猜測,也許這並不是一段很愉快的回憶。

    “但是你知道哈,那個年級的男生,有不少友情都是打鬧出來的……我跟他倆就是這樣。而且我們的打鬧不是尋常打鬧……我跟他們玩到一起後呢,就經常在校內外欺負弱小、找人打架鬧事。”  

    確實是個十分沉重的話題……葉西屏息,不由插話:“是他們誘逼你去做的嗎?”

    陳見尋抿唇,慢慢搖頭:“嚴格來說,不算是。”

    這才是可怕之處,他為了維繫所謂的友情,頻頻自我洗腦——在別人身上施加拳腳會給自己帶來快感,這樣能讓他與他們成為同類人,進而玩到一起。

    儘管很想忘乾淨,但他還是全部記得,且記得一清二楚。比如被打的人如何求饒,被打之後每每再遇他們又如何狼狽地東躲西藏……當然,這些人的長相姓名在他們這裡其實已經很模糊。

    記憶說到底,還是有選擇權的。

    他記得他們打得最狠的那個男生,那男生皮包骨,身高快到一米八看著卻像只有百來斤重。也正因如此,他成了全班乃至全校的嘲諷玩笑對象。在多數審美刻板的人眼裡,瘦得不好看是原罪,沒有男人氣概是原罪,二者相加,便更是罪加罪。

    帶頭提議要修理他的是大東,時間和地點都是阿鮑定的。可到了最後,他倆都做了甩手掌柜,站在一旁抽菸作壁上觀,把教訓他的任務留給了陳見尋。  

    是在一條狹窄陰濕的羊腸小巷,地上還有混著老青苔的臭水,男生被打得鼻青臉腫,伏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男生哭叫“放過我”時,陳見尋掄起的拳頭確實猶豫過,但一旁的大東和阿鮑會趁熱打鐵:“阿尋,打狠點,磨磨唧唧的沒吃飯啊?”

    他們離開時,男生已經暈死在地,從斗筲天頂漏進來的夕陽晚照鋪在他背上,將血映得更紅更刺眼。

    後來他們沒在學校里再見過那個男生的蹤影。半年後他們才知道,男生傷好之後就轉學了。

    將自己從過往中拽回,陳見尋看向葉西:“這種熱衷施暴的興奮感一直大概持續到初二下學期要開學的時候……我家裡發生了一件事,那件事讓我再也不願意參與這些暴力。”

    葉西沉默,沒有主動問是什麼事。

    陳見尋看見老闆在抽菸,受到感染也掏出了煙盒,看看葉西後又合上了蓋子。

    葉西瞭然:“你抽吧。”

    她並不討厭他抽菸的樣子。

    陳見尋捏出一根煙叼進嘴裡,打火機舉到面前擦了兩下點著,避開葉西的方向吐出一口白霧。  

    “等我真正成了暴力的受害者,我才知道它給人帶去的痛苦有多深。”

    他應當算是被迫浪子回頭,然而也再沒機會找到當初受他傷害的那些人,真誠說上一聲對不起。

    “那之前我總愛用‘我還小,不怎麼懂事’來為自己開脫,”他彈彈菸灰,迎視葉西若有所思的目光,“那之後我改變了想法,‘我小我有理’?憑什麼?未成年人的思想確實很純粹,但這樣一來,他們的‘惡’也一樣很純粹。”

    葉西手裡的杯子被捏得變形。

    “而且,我曾經總想著要用道歉去彌補給他們帶去的陰影,後來我想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就好比用創可貼去修補子/彈留下的傷口……你覺得能治好嗎?”陳見尋抬眼,無遮掩的視線筆直穿透她的瞳孔。

    葉西輕輕眨眼,慌亂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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