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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避而不談,他們選擇沉默,為了兒子的幸福,他們不想多提女兒,相互扶持,相互療傷走過將近十多年,等可嵐和天宇慢慢長大成人,他們才走出了失去女兒的陰影,如今再來一次,葉三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寧願自欺欺人地相信,這是一場夢。
他們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尚未清醒。
他們分明是過來參加婚禮的,卻接二連三地收到噩耗,溫暖的孩子,可嵐,林林和溫靜,一次又一次讓他們崩潰,葉天宇把溫靜的事情也實話和葉三少說了。
他一時語塞,天宇犯了錯,悔恨終生,他又該怎麼面對溫家的人,他們又該怎麼和溫暖解釋,他聽溫暖說,等再過幾天穩定下來就去倫敦。
她說要去找溫靜。
姐妹連心,她多半也是擔心溫靜了。
葉三少頭疼地捂著太陽穴,一雙冰冷的小手輕輕地按上他的頭,為他按摩,紓解他的疼痛,程安雅輕聲問,“寧寧和你說什麼了?”
定然是不好的消息,否則他怎麼會有這麼凝重悲傷的臉色。
葉三少抬頭看著程安雅,眼睛突然一片朦朧,用力拉過程安雅,抱在懷裡,程安雅嚇了一跳,卻安靜不動,讓他穩穩地抱住。
出了什麼事?
“安雅,可嵐死了……”葉三少喃喃自語,懷中的程安雅,身體漸漸變得冰冷,他說什麼?
……
無雙夜裡睡不好,下樓來走一走,他們換了一處住所,墨家的羅馬不止一處產業,還有另外幾處別墅,別墅比城堡要小許多,占地一千多平,兩幢小別墅組成,附帶一個小花園和泳池。無雙和葉三少等人都住這裡,城堡那邊實在住不了人,且觸景傷情,他們也不願意。
別墅的小花園裡,玫瑰開得艷麗,風情嬌艷,寂寞地開在夜色中,無人欣賞。
無雙夜裡常睡不好,哪怕再努力讓自己休息,一閉上眼睛都是卡卡,她常在半夜無人的時候下樓來走一走,散散心,再回去休息。
沒想到,剛走到花園旁邊就聽到有人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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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哭聲,仿佛壓抑著,她似乎不想別人知道她在深夜哭泣,聲音很低,在夜裡聽來都有一些沙沙的質地,別墅里的女人,有她,溫暖,容顏和程安雅,楚楚。他們分兩批住,其他的女眷不在這一邊,是誰在半夜哭泣?
無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夜色中,程安雅坐在花園的小凳上,她穿著一件柔和的紗織睡衣,長發散在肩膀上,她捂著臉,眼淚從指fèng中不斷地溢出來,冰冷地流淌,疼痛了無雙的心。
程安雅嗅到無雙身上的冷香,慌忙回頭,匆匆擦去臉上眼淚,略微顯得有些狼狽,無雙走過來,輕輕地坐到她身邊來,程安雅問,“這麼晚了,還沒睡?”
她剛哭過,聲音有些沙啞,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程安雅的聲音也止不住的哽咽,無雙把紙巾遞給程安雅,她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了。
可嵐的事情,葉薇和她說過,本想讓她多留言葉三少和程安雅,必要的時候多安慰安慰他們,因為他們一直都不知道,無雙又擔心卡卡,一直都沒機會和他們說,如今看程安雅哭得這麼傷心,定然是知道了。
“舅媽,對不起。”無雙說,眼圈也忍不住發紅,“本來是想請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結果弄得傷亡慘重,我真的很抱歉,早知道如此,我和卡卡就不舉辦這場婚禮。”
如果知道婚禮會引來一場無災難,她是怎麼都不會舉辦婚禮,她寧願自己失落,遺憾,也不會去舉辦這樣的婚禮,這樣令人悲傷的婚禮。
她真的很傷心,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排解。
世上若真有未卜先知的人多好,能告訴她,你的婚禮會讓很多人喪命,你的婚禮會是一場悲劇,那麼,她這輩子都會舉行婚禮。
程安雅苦笑說,“關你什麼事,這不是你和卡卡的錯,你不必道歉,這是我們的宿命,生在黑道的宿命,總要隨時接受親人離開的宿命。”
從知道葉三少的身份那一天開始,她就有預感,此生不會太平靜,此生或許會經歷許多生離死別,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海藍的死,可嵐的死,天宇的瘋癲,她都有心理準備,只是悲傷如影隨形,似乎要吞沒了她。
她知道葉三少也很難過,所以她沒在他眼前哭,免得他更傷心。
無雙道歉,完全沒必要,根本不是無雙的錯。
只是他們的命就是如此。
無雙濕潤了眼睛,輕輕搖頭,“不是的,可嵐的事情,我無法阻止,可溫暖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本來溫暖可以保住孩子的。是因為我的任性,溫暖才失去孩子。婚禮前,非墨就曾經因為溫暖身體不適,並不想長途跋涉來羅馬,卡卡卻堅持讓他們過來,溫暖體質虛,胎兒本就不穩定。我真的很抱歉,我寧願傷的是自己,也不願意她失去孩子。舅媽,你……”
“傻孩子,和你無關。”程安雅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決定來羅馬是非墨的事情,保護不好溫暖,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大家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劇變。無雙,你和卡卡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必對誰都懷著愧疚的心理,對我們更是不需要。那天本該是你最幸福的一天,本該是你的大喜之日,是敵人突襲,婚禮變喪禮,你的孩子差點沒保住,卡卡至今生死未卜,好好的一場婚禮變了模樣,你面對這麼多傷亡又自責難過,心理承受的遠遠比別人多,你又何必再和旁人道歉,真的不是你的錯,若是真要怪,只能怪命運。”
只是命運開了一個玩笑罷了。
“我知道你們不會怪我,只是我自己難受。”無雙說,程安雅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傷亡有了,無法逆轉,不管自責也好,愧疚也罷,什麼補償都於事無補。不如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悲傷難過再所難免,這是人之常情,那麼多年的親情牽絆,一夕之間沒了,總要有一個發泄的渠道。我流淚,我難過,是因為我失去了他們,永久的失去了他們,我很悲傷,可我不怪任何人,我已經失去了親人,何必再去責備我本來就無錯的親人。”
“當初海藍死了,雖然我花了很多年時間才接受海藍離開的現實,可我心中依然不會怪罪任何人,我該怪寧寧嗎?還是怪許諾?如果我責備他們,我失去了兒子,恐怕還要失去兒子的幸福,我為何要那麼做?有時候傷痛只要一個人慢慢地撫平,接受即可,不必過多苛責任何人。”
“溫暖心地善良,性子平和,她哭一哭就沒事了,未成形的孩子感情尚不是很深,溫暖能夠慢慢地恢復,她和非墨還年輕,以後想要孩子,多的是機會。可嵐的事情完全與你無關,至於溫靜,純屬是天宇的錯,我們在面臨危機的時候,不足夠相信自己的親人,愛人,足夠相信我們心中原本該撐著我們走過一切的東西,所以才醞釀成了悲劇。天宇只是太年輕,不懂一些感情的重要性,再加上可嵐的死對他刺激太大,導致犯了錯,如今他自己嘗到苦果,我還能忍心責備嗎?”
無雙安靜地聽著程安雅說自己的心事和立場,心中無限感慨,她一直都很佩服自己的舅母,她不像她的媽咪和十一那麼武功高強,自幼生長在黑道,果敢剛強,足夠面對一切的失去。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卻是剛柔並濟,她在程安雅身上極少看到一些負面的東西,這麼多年幾乎都沒有。
樂觀的態度,寬容的心態,睿智的人生觀。
是不是她的年紀還小,經歷的不夠多,所以她至今對這一場悲劇無法釋懷,無法承受那些本該快樂的人們突然變得悲慘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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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雅和無雙在花園聊了很久,知道無雙有些犯困,她哪怕再睡不著,懷了孕的身子總是不堪重負,不能熬夜,程安雅陪著她一起回去休息。
無雙和程安雅交談過後,心結顯然輕了些許,程安雅是一個很好的交心之人,不管是年長的,還是年幼的,都喜歡和她傾訴心事,她總能給別人看世界的另一面,讓別人看到更樂觀的生活心態。哪怕她自己也痛苦,也悲傷,她也會把快樂帶給別人,這種快樂不是她多搞笑,而是一種心理上的輕鬆。
無雙回到的房間的時候忍不住感慨,難怪他舅舅這樣的風流人物,婚前糜爛,婚後卻如此忠誠,男人得妻如此,該是多幸運的事情。
程安雅回到房間,葉三少已睡下,她是偷偷起床去花園,沒有驚動葉三少,熄了燈上床,剛一睡下來,葉三少的手臂就環著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裡,緊緊的,毫無fèng隙。
程安雅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表達了一種柔和的訊息,我沒事,別擔心。
不管再親密,哪怕多愛這個男人,有些情緒,她也需要一個靜謐的空間,一個人慢慢地消化,不想任何人打擾,如她爸爸去世的時候,海藍走的時候,她總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自己收拾情緒。
葉三少理解她,所以沒阻止她,也沒陪著她,不打擾才是他對她的溫柔。
……
溫暖夜裡接到溫媽媽的電話,人迷迷糊糊中,爬吵醒葉非墨,她拿著電話到大廳去聽,A市和羅馬的時差不一樣,溫媽媽把握不准,她也很少打電話給溫暖,多半是溫暖隔幾天打一個電話回家,這件事她一直都沒打電話,怕一聽到媽媽的聲音就會哭。雖然龍秀水才是她的親生母親,可溫暖潛意識裡認的媽媽只有溫媽媽。
“媽媽,有急事找我嗎?這邊都夜裡三點了。”溫暖打了一個哈欠。
溫媽媽慌忙道歉沒想到時間這麼晚了,溫暖微笑說,“沒事啦。”
“你懷孕總是嗜睡,媽媽沒打擾到你吧,要不先去睡吧,等天亮給媽媽電話。”溫媽媽說,一聽到懷孕二字,仿佛刺到溫暖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她微微有些心酸。
忍了忍心中的悲痛,溫暖若無其事地說,“媽媽,沒事,出什麼事情了嗎?”
“小靜啊,她已經很久沒給我電話了,我打電話,一直都打不通,我打到她學校,老師說學校有一個遊學活動,她跟著一起去了。這都半個月了,還沒結束,當初他說就十餘天,我現在找不到小靜,她朋友的手機我也一直都打不通,暖暖啊,媽媽這心裡頭這兩天七上八下的,很不舒服,你說小靜是不是出事了?”
“媽,她在念書呢,能有什麼事情,你別自己嚇自己,小靜或許有事情忘了告訴你一聲。”溫暖安慰著媽媽,其實她心中也一直不安。
溫靜的確很久沒聯繫她了。
溫媽媽說,“暖暖,你不知道,前幾天,媽媽和爸去爬山,給你們求了兩道平安符,又幫小靜算命,算命先生說,小靜最近會有血光之災,我回家又打破她的平安玉,媽媽這心裡頭總是有根刺,沒聽到她的聲音,媽媽沒法放心。她很懂事,從來不會這麼久不給家裡一個電話,媽媽真擔心她出事了,暖暖,你說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