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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小白搖搖頭,“不,我原諒你了。”
墨遙吻著他的頭髮,墨小白在他懷裡靜了半晌,墨遙感覺到他的肌肉在扭曲,身子在顫抖,以為他毒癮又發作了,墨小白卻搖頭,只是說冷,墨遙把他抱緊,若是能生火,他已經迫不及待要生火,暖和小白的身子。
他揉搓著他的手臂,摩擦起熱,“好點了嗎?”
墨小白沒回答,墨遙想拿過一件厚衣服給他蓋上,墨小白搖頭,“你就這麼抱著我,讓我待一會兒。”
墨遙點頭,緊緊地抱著他,若是換成以往,墨遙遭就察覺到小白不對勁,可小白已經昏沉很久了,出來後除了發狂就沒和墨遙好好地說過一句話,此刻他的聲音哪怕沙啞難聽,聽在墨遙耳朵里也是天籟。
“我是不是很任性?”墨小白問墨遙,“你有沒有煩過我……我要聽真話。”
“沒有!”
“真的?”
“真的。”墨遙說,和他十指交纏,“我怎麼可能會煩你,你很任性,也很自私,可如果你不任性,不自私就不是小白了,我有時候被你惹得很傷心,有時候又很痛苦,可都沒有你給我的快樂多,真的,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需要,你在書房陪我的時候,我寧願時間就這麼停止,寧願你就這樣陪我到老都可以。我怎麼會煩你呢,永遠不會。”
墨小白似乎很開心,“我在牢房的時候,很恨你。”
“我知道。”
“我不知道恨什麼,我不知道恨你什麼,只是告訴自己恨你,可我不能死了,怎麼樣都不能死了,如果我死了……”墨小白又是一陣顫抖,墨遙慌忙抱得緊一點,“冷嗎?”
墨小白點頭,墨遙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讓他變得暖和,墨小白很累了,不想說話的樣子,只是疲倦地靠著,他需要恢復體力,沒說一個字都仿佛要了他的命似的,墨遙想讓他休息,墨小白不願意,他要躺著他懷裡,他想和他說話。
默契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自然而然就產生在人和人之間,墨遙沒有勉強他,墨小白想喝水,他餵了一點水給他,小白覺得舒服了一點,又抬頭看著天空,黑壓壓的樹葉擋住了光線。
“想看什麼?”
“陽光。”墨小白說,他突然又不說了,腦海里有一些幻覺,還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他想告訴墨遙,其實他昏迷被帶上飛機前,他看到白柳了,可他突然又不想說,他想他這麼恨墨遙的原因,可能這占了一部分。
無雙突然說,“小白,你說得太多了,睡一會吧。”
墨小白似乎沒聽到,他看著墨遙問,“你知道我在牢房還想什麼?”
“想什麼?”
“我在想,你為什麼會愛我。”墨小白說,“我想不明白,我很痛苦,那些日子,我唯一清醒的時候就想,為什麼你會愛我,我想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墨遙說,“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不是事事都要明白的。”
墨小白微笑,笑容牽動他的唇角,有些裂疼,墨小白呻吟了聲,“我很痛苦……哥,我很痛苦,我熬……好辛苦……”
“乖,沒事的,再過幾天就沒事了。”墨遙知道他痛苦,那鬼玩意不是人能承受的,他都不知道墨小白此刻在經歷什麼樣的痛苦,恨不得感同身受,哪怕不能分擔一點也要一起受苦。
“哥,你可不可以讓我吻一吻。”墨小白問,墨遙有點奇怪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要求,墨小白說,“在柏林的時候,我就該吻你的。”
墨遙低頭,吻在他的唇上,輕輕地吸吮他的唇瓣,墨小白微微推開他,固執地堅持他要吻他,墨遙哭笑不得,墨小白有時候真固執到你都拿他沒辦法。
無雙有點看不下去,眉心擰得死緊,太疼了,她被卡卡拒絕的時候都沒這麼疼過。
墨遙把他的身子調高一點,讓他坐在他的腿上,墨小白軟趴趴地抱著他的脖子,顫抖地湊上去吻墨遙的唇,墨遙往後倒去,這樣小白壓下來就不用費勁。墨小白吻得很認真,這是他第一次吻墨遙,他此刻腦子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在做一件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他吻得很用心,墨遙主動啟唇讓他闖進來,兩人唇舌糾纏,墨小白閉著眼睛,臉上有沉醉,也有痛苦。墨遙捧著他的頭,讓他微微退離……
夠了,足夠了。
墨小白笑起來,哪怕瘦得不成樣子,面黃肌瘦,狼狽不堪,他笑起來仍然很美,墨遙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墨小白說,“我在柏林的時候就該做這件事了……哥,我原諒你了,哥哥……”
他今天說了很多遍原諒,墨遙思路都有點迷茫了。
墨小白身子又軟下來,墨遙慌忙抱住他,小白說,“我對不起季冰,更對不起你。哥,謝謝你愛我。”
無雙背脊竄上一股冰冷,身子比腦子更快一步反應,向墨小白撲過去,墨小白突然推開墨遙,他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住一把軍用刺刀,直挺挺地往自己的胸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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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離小白和墨遙有五米,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無雙和風雲都沒有打擾他們,有意離得遠一點,她和小白幾乎是同時有動作的,幸好刺刀刺得不深,只是刺入一點點就讓無雙給撲掉,本來就一片血跡的胸口滲出一點血色,墨遙和風雲都被這一刻的驚變弄得反應不及。
自殺,這不該出現在他們字典里的詞語,所以沒有人會想到小白會選擇自己結束生命,包括墨遙。
他一直覺得今晚小白很不對勁,很不對勁,可他沒想到會是自殺,他們可以被敵人慢慢折磨到死,只要剩下一口氣都會堅持,所以小白被弄成這樣也沒自殺,卻在他救出他後選擇自殺。
無雙是心疼至極,又憤怒至極,她一腿壓著墨小白的腿,一頭按住他的胸膛,那雙紫眸燃燒起熊熊怒火,突然一巴掌打在小白臉上,接著又是一巴掌,小白唯一一塊好的地方就是臉,其他地方不好下手,所以無雙在墨遙反應不及下連續打了墨小白四巴掌,又快又狠,“你瘋了嗎?敢在我們眼前找死,他不能打你,我打,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一邊打,一邊罵,墨遙反應過來,慌忙揮開無雙,無雙是和墨小白較勁,也沒注意到墨遙,被他推倒在一旁,墨遙慌忙扶起小白,惱怒地瞪無雙,小白的臉都腫起來,無雙攤手,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
小白渾身抽搐,眼淚嘩嘩地流……毒癮發作了。
他每次毒癮發作都是如此,神志不清,一直流淚,或許他的毒癮早就發作了,只是剛剛一直忍受著,繃到一個極限就崩潰了。墨遙幫他注she了一針,墨小白慢慢地恢復了神智,人失神地看了墨遙好一會兒,仿佛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還活著,臉上火辣辣的疼,墨小白茫然,痛苦,漂亮的眼睛裡全是淚水。
墨遙的身子也跟著他一起顫抖,雙眸灼灼地看著他,墨小白不想爭執,不想說什麼,閉上眼睛睡覺,他仿佛一個鬧夠的孩子,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一點都不管剛剛自己自殺帶給別人多大的震撼,他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轉過身就睡覺,無雙怒不可遏。指著他又要罵,墨遙厲眸一掃,無雙生生把到咽喉的話都咽下去。
無雙的手在臉上一抹,起身走向森林深處,雲擔心地隨著她一起去,風留在原地。
墨遙一直看著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眼睛裡有著淚光,他溫柔地撫摸著小白的臉,無雙下手很重,把他唯一好的地方打得紅腫狼狽。
他懂得小白,小白已經熬到極限了。
他在牢房裡沒死,只是忍著一口氣等他,因為他在牢房死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甚至會發瘋,隨他而去,嗯,這是毫無疑問的,小白不會讓這一巴掌停留在他們生命最後一刻,不想他背負一生的包袱,所以他活下來。小白其實早就想死了,他說熬不下去。
他已經很努力地想活下來,所以這一路上他很安靜,除了毒癮發作的時候,他都在睡覺保存體力,他也想活下來,他也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他的腿如今感染嚴重,不管他多安慰小白,其實他知道腿感染很嚴重,森林濕氣重,本來空氣就有幾分毒氣,加速惡化傷口。他知道自己承受過什麼,以後要承受什麼,他都還沒崩潰,如今他們被困在森林中,直升機一直在盤旋,如果沒帶他,他們幾人很容易就能走出這片森林,根本不用墨晨用直升機接應,如今他成了累贅。
他一來熬不住身體的折磨,二來熬不住心理的折磨,三來也熬不住別人將為他失去性命的折磨。
他一直在和自己說原諒,他知道他們的心結是那一巴掌,小白並非真的原諒了他。
他只是想死了,又不想他難受,所以他說原諒了。他讓他以為,他已經原諒了他,他以為這樣他就好過一點,他這樣粉飾太平的遺言讓墨遙痛徹心扉。
他怎麼怪小白不愛他,小白怎麼會不愛他。
他總是抱怨小白不曾回應,哪怕他選擇死亡這一刻也沒說他愛他,可他捫心自問,小白真的不愛自己嗎?
怎麼可能!
他都明白。
他都明白,他沒有和無雙那樣的憤怒,他那一刻竟然在想,如果小白死了,他也解脫了,他也隨他一起去,兩人就葬在這青山綠水的森林裡,也是一個好歸宿。
可那隻手一瞬間的想法,人在最黑暗的時候,總會有一些黑暗的想法,他仍然想小白活著。
“小白,如果你死了,我立刻陪你去。”墨遙說,小白身體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顫抖起來,墨遙抱著他,親吻他的嘴唇,溫柔至極,“你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怎麼去尋死呢?小白,你熬不下去的時候,告訴哥哥一聲,哥哥幫你解脫,一顆子彈把我們兩人都解決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小白嗚咽起來,伸手抱住墨遙的腰,頭埋在他的懷裡哭起來,墨遙一笑,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脊,墨小白抽搐地疼痛起來,這不是毒癮發作,他的毒癮發作間隙不不可能這麼短,他是真的在哭。
墨遙心中發了狠,等走出這片森林,他要把傷害過小白的人,一個不留,全部以牙還牙,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折磨成這樣。
“哥……”小白喊著他,淚水沾濕了墨遙的衣裳。
墨遙無言地抱著他,風含淚別開了目光,不忍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