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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哪邊都不妥啊。
葉天宇從地上站起來,葉寧遠冷聲說,“把你手裡的破槍丟開!”
葉寧遠的風衣早就脫了,掛在許諾手臂上,袖口挽起來,這是他發怒的預兆,許諾和他夫妻幾十年,見過葉寧遠發怒的次數屈指可數。
葉天宇冷冷地看著葉寧遠,他顯然不聽從這個命令,葉寧遠冷笑,“這就是我從小教你呢?沒槍你底氣不足是不是?”
葉天宇被葉寧遠夾槍帶棍一刺激,頓時發了狂,把槍枝一丟,朝葉寧遠一拳就揮過來,顯然殺紅了眼睛,根本不管眼前人是誰。
許諾喊醫生們出去,這時候不走,真要等他發狂就來不及了。
醫生們慌忙跑出去,醫療室里父子打得難分難解,葉寧遠正是壯年,剛退下幾年,身手絲毫沒有退步,加上他從來不敢鬆懈,沒有這傲人的身手無法保護家人,這也是他底氣,退下來也不曾鬆懈。葉天宇少年氣盛,打法和路數十分猛烈,都帶著一種決絕的味道。
憤怒,發泄,還有絕望,統統往外撒。
一人失去女兒,一人失去愛人和妹妹,兩人心火都不小,絕望都不小,這麼一打起來,越是難分生死,許諾看見他們的打發十分憂心,那是對敵人的狠勁,不是訓練,不是排演,仿佛兩人今生是仇敵。
招招斃命!
招數都透出殺氣,許諾心驚不已,想勸,可沒人能聽得進去,男人都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特別是遇到這樣悲慘的事情,葉寧遠不可能把氣往她身上發,葉天宇也不可能,所以他們只能彼此發泄。
這是男人和男人力量的對碰。
許諾卻擔心兒子,他眼睛紅腫,目光狠絕,他顯然大哭過一場,也很顯然,已很久沒休息過,只靠著一股意志支撐著,沒了這股意志,他就垮了。
她不想看到這樣的葉天宇,不想看到這樣痛苦的他。
葉寧遠畢竟是葉寧遠,戰場經驗比葉天宇豐富,葉天宇精力早就支撐不住,本來就靠意志強撐著的,哪會是葉寧遠的對手,連著被葉寧遠打了幾拳,抵住牆壁不斷地咳血,葉寧遠又是一拳猛烈攻擊過來,直襲他門面,葉天宇已避不開,許諾慌忙竄上去,握住葉寧遠的手腕翻轉,把葉寧遠逼退。
“夠了。”許諾輕聲說,足夠了。
教訓也教訓夠了,她是當母親的人,見不得兒子在她的面前如此痛苦狼狽,她印象中的葉天宇是乾淨又矜貴的,總是那麼風度翩翩,令人著迷。
他不該是如此狼狽的。
葉寧遠哼一聲,葉天宇挨揍,慢慢地靠著牆壁滑下來,許諾擦去他唇角的鮮血,忍不住看葉寧遠,她的石頭臉色沉冷,許諾嘆息,輕輕把葉天宇的頭抱在自己懷裡。
“天宇,別傷心,會過去的。”許諾抱著兒子,心中一陣陣緊縮,窒息般的疼痛,葉寧遠過去的經歷多痛苦,她知道,如今又加諸在兒子身上,許諾真的很絕望,“爹地和媽咪會陪著你的。”
這麼多年,海藍是葉寧遠的禁忌,自從海藍死後,成了全家的禁忌,更是葉寧遠的禁忌,每年她的忌日,葉寧遠都會一個人靜好幾天,心情低落。
這麼多年過去,他尚未走出陰影。
雖然平時看起來無什麼異樣,可她知道,葉寧遠從未放下。
如今,兒子又有同樣的遭遇。
她輕輕地拍著葉天宇的背脊,當初失去海藍的葉寧遠也是如此悲傷難過,歷歷在目,如今的葉天宇除了失去妹妹,還失去了摯愛。
溫靜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她一縱而下,如殘破的蝴蝶,永遠留在葉天宇的心中,然而,葉天宇的被悲歡離合從此和她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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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寧遠走到手術台前看了一眼溫靜,不用探體溫也知道,這已經是一具屍體,他們對屍體實在太熟悉,活人不會有這樣的神色,活人是不會有這樣的神色,也不會有這樣的冰冷。
溫靜死了。
范圓圓和方蘿只是簡單說了一下情景,葉天宇和許諾剛聽到這個噩耗震驚不已,是不是叛徒這個觀念被溫靜之死衝散得一乾二淨,再也尋不到蹤跡。
許諾和葉寧遠都知道,葉天宇喜歡溫靜,一個月前,葉天宇偷偷和許諾透露過,他說,媽咪,我想結婚了。雖然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可葉天宇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結婚,完整地擁有溫靜。許諾知道他喜歡的人是溫靜,親上加親這種事他們是不會反對的,且關鍵是葉天宇喜歡就好。
這兩年他們夫妻也明顯感覺到葉天宇的變化,笑容多了,人開朗了,雖然聽屬下報告總是不陰不陽的,可情緒畢竟是好的時候多,壞的時候少,極端的時候少,他做事雖然不該過去果斷冷酷作風,卻也真的留情許多,不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性子。
這樣的改變於葉寧遠和許諾而言都是好的,他們樂意看見這樣的結果,所以他們都很歡迎溫靜加入他們的家庭,本來許諾想和溫暖透露這個喜訊,葉天宇又想等到事成定局才和他們公開。
為什麼呢?
他怕小溫姑娘不答應他的求婚,畢竟他在她心中形象不怎麼好,他能感覺得出來溫靜喜歡他,求婚成功的概率高達70%,但他還是不放心,怕這30%的變故。
別人家的情人看見自己的愛人都會臉紅心跳,總會抱著撒嬌膩歪,可從不會發生在溫靜身上,葉天宇是不做這樣的白日夢的,他們走陰暗路線,都是你猜我,我猜你,從不曾把愛說出口。
“媽咪……”葉天宇抱著許諾,眼淚打濕許諾的肩膀,他最痛苦失望的時候,只想著媽咪的懷抱,能減緩他內心的疼痛,稍微讓他好過一些。
“沒事,會沒事的。”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可嵐。”葉天宇很抱歉,從溫靜出事,他還沒一下子說過這麼多話,除了逼迫醫生治好溫靜,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許諾想到可嵐也許真的死了,心中疼痛至極。
她又想到一個人,當初程安雅知道可嵐的死訊,她是怎麼做的,她罵過石頭,她打過石頭嗎?她沒有,程安雅很體諒他們,雖然是她設了圈套,間接害死了可嵐,葉寧遠也曾想過離開她,程安雅卻鼓勵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不要苛責自己,事情發生了,怎麼彌補海藍都不會回來。
他們只能更孝順,更體貼父母,讓他們得到快樂。
程安雅何嘗不難過,葉三少何嘗不曾責怪過他們,可他們最後都放下了。
他們失去一個女兒,不能失去兒子一輩子的快樂。
身為父母者,她總算體會到安雅當初的苦心,不是不難過,不是不責備,只是不捨得,她同樣也不捨得,哪怕真的失去可嵐,哪怕真是因為溫靜無心之過。
她也不會苛責他們,溫靜是天宇的keyword,失去不得。
所以他們會成全孩子們,他們怎麼走出陰影,就是他們的事情,就如她和葉寧遠,對海藍的死,一輩子都心存愧疚,不敢面對,選擇閉口不提。
所以葉寧遠更加寵愛葉可嵐,把她當成女兒,也當成需要補償的妹妹。
“媽咪不怪你。”許諾輕聲說,“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溫靜的錯,你們都沒錯,不必這麼苛責自己。”
“溫靜死了。”葉天宇失神喃喃自語,眼淚瘋狂地溢出來,“昨天是她生日,我本來打算和她求婚,我戒指都買好了,可我卻逼死了她。”
許諾咬著唇,忍住眼眶中的眼淚,沒有打斷葉天宇的話,他需要一個人傾訴。
“我不想她死,媽咪,我不想她死。”葉天宇哭得不能自己,不管再堅強的孩子,不管再獨立的性子,人生遇上接二連三的打擊都已經崩潰了。
他只能在自己母親溫柔的懷抱中,淚流滿面。
他的驕傲在死亡面前,不堪一擊。
“我曾經離幸福那麼近,可我不小心打碎了,我該怎麼辦?”葉天宇問許諾,他該怎麼辦……怎麼辦?
葉寧遠蹙眉檢查溫靜身上的傷口,突然問葉天宇,“你打了她多少槍?”
葉天宇呆住了,想起那一幕,臉上又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竟然打不出話來,他打了溫靜四槍,他在他最愛的女人身上留下了四槍。
葉寧遠眉心一擰,掀開溫靜的裙子,葉天宇驟然站起來,衝過去一把推開葉寧遠,“你幹什麼?”
他匆忙把溫靜的裙子拉下來。
這是連衣裙,衣服拉起來,溫靜便是半裸在葉寧遠面前,葉天宇紅了眼睛,憤怒地看著葉寧遠,仿佛他褻瀆了他的女神。
葉寧遠一個防備不及被他推開,他站穩,危險地眯起眼睛,許諾擔心地看著他,使眼色示意他別和孩子一般計較,孩子?葉寧遠冷哼。
“天宇,我原諒你今天的失態,再敢衝撞我一次,你試試看!”他轉頭對許諾說,“諾諾,去把醫生叫來。”
“怎麼回事?”
葉寧遠冷笑,“她身上傷痕累累,小腹這一槍直接傷到胰臟,大腿也有一槍,我就不信她長了翅膀,還有命活著爬上瞭望塔。”
葉天宇震驚地睜大眼睛,“什麼意思?”
“我要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溫靜!”葉寧遠冷笑說,“如果是,你身邊仍然有內鬼,如果不是,那她是誰,真正的溫靜哪兒去了?”
*
天宇在這裡不會著筆很多,很快轉回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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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宇眼眸中閃爍出一股卑微的期盼來,突然跪在溫靜的屍體旁邊,細細端詳著她的身體,許諾出去喊醫生,葉天宇小心翼翼地扳動溫靜的頭,查看她的耳後,溫靜耳後有一個血淚般的痣,很是隱蔽,她的長髮總是把這顆痣給遮掩,極少有人看見,葉天宇能看見那是以為他調戲溫靜已久。
這又是她的敏感帶,葉天宇最喜歡吻她的耳朵後面,這裡的痣美麗動人,是他最喜歡親吻的地方,他對這個部位的執著僅限於溫靜的唇。
她的耳後,有一顆紅痣,是他所熟悉的血淚痣,一模一樣,是他的溫靜,葉天宇剛湧上來的希望又瞬間被覆滅了,他摸著溫靜的臉,聲音沙啞至極,“這怎麼可能是動過刀的臉。”
若是有人整容成溫靜的模樣,撫摸就能摸出來,因為整容出來的臉,和人正常的臉摸起來會有稍微的不同,會更顯得冷銳一些。
溫靜的臉全然沒有這種感覺,只是屬於溫靜的溫潤,他所熟悉的觸感。
這不是他的溫靜,又會是誰?
葉寧遠看著他,沉聲問,“你想過沒有,她怎麼上了瞭望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