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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太私密了點兒……
兩人正怔在原地,邊上客廳里有人走出來,邊走邊大聲叫喚:“我說寓……”
趙遠才走到一半,門檻都沒跨出來,梁寓及時反應過來,把趙遠的腿踢回去。
“滾進去。”
趙遠茫然:“幹嘛進去啊?我出來找你的啊……”
“就站這兒,不准出來。”梁寓退後兩步,肯定道。
趙遠想探頭:“外面有什麼啊,這麼寶貝不讓我看……”
梁寓睨他:“敢出來你試試。”
趙遠一頭霧水,感覺到梁寓警惕感滿滿的目光,指指自己,受傷道:“我又有什麼錯呢???”
鄭意眠看梁寓走過來,抽走欄杆上的外套,給她從前面搭上。
她抬頭。
聽見他沉聲說:“晚上冷,別著涼。”
她慌亂應了兩聲,這時候才感覺到什麼,耳根迅速燒起來了。
“那我,我先下去了。”
“下去吧。”他眼神晦暗不明,“小心點。”
木質的吊樓帶著獨特的韻味,鄭意眠走了兩步,時深時淺。
陳舊的木板在鄭意眠腳下拉出曖昧喑啞的長音,給夜色和境況再鍍上一層旖旎。
她略有點窘迫,急匆匆下了樓。
不知道梁寓有沒有在看她。
下樓的時候懷著這樣的心思,拐角處,就稍微借了點兒餘光往上看。
人影站在原地,仿佛一直目送她離開。
李敏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發現鄭意眠正呆坐在床上。
她手上拿著吹風機,卻完全忘記了吹頭髮似的,一個人在那兒發呆發得出神。
吹風機風筒正對一包紙巾,紙巾包內探出的那張抽紙宛如一根可憐的草,在狂風大作風雨飄搖的夜裡瑟瑟發抖。
紙巾被吹得嘩嘩作響。
李敏看到這一幕,腿差點嚇軟:“眠眠啊,你幹嘛呢?”
鄭意眠轉過臉,神情複雜:“我剛剛洗完澡,一打開門,你知道我看到誰了嗎?”
“能遇到誰啊?”李敏見怪不怪,笑著刷手機,“難不成還能遇到梁寓?”
鄭意眠看著她:“我真的遇到梁寓了。”
李敏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面上。
半晌,李敏撿起手機,顫巍巍道:“幸好不是你看到他剛洗完澡,不然更尷……不對啊,有什麼可尷尬的……”李敏雙眼放光,回味了一下,“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有點刺激啊。你看,夜黑風高,美人出浴,浴室誘惑,不著寸縷……”
鄭意眠那吹風機對著她:“我不僅著了寸縷,我還穿了件熊貓睡衣。”
過了會兒,吹風機風速又大了兩格,鄭意眠咬牙:“我終於知道了,流言蜚語就是像你這種愛添油加醋的人傳出去的……”
話音未落,李敏捧著手機。
“我靠,又有人來問我了!”
鄭意眠:?
李敏:“‘聽說梁寓把鄭意眠按在二樓門口這樣那樣,是真的嗎?!’”
鄭意眠:“……”
夜深,鄭意眠吹乾頭髮進了被窩,玩了會兒手機就睡下了。
這裡的夜比城市安寧靜謐,風吹林木,沙沙作響。
樓上的寢室熄了燈,手機屏幕卻還亮著。
梁寓翻了個身,聽到有人問:“寓哥,你是怎麼只學了一年就考到我們學校的啊?”
像個傳奇。
趙遠哼一聲:“他怎麼考進的?他有多拼你知道麼?”
室友問:“怎麼?”
趙遠:“我那時候本來不想上大學,但是跟他關係最好,他不在也沒人帶我玩,我能怎麼辦啊,我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學啊,想跟他上一個學校。”
“那天晚上寫那個破數學題寫的老子腦袋都開花了,我就發這個題過去問他會不會寫,發完一看,已經早上兩點半了。我以為他睡了,不會回。”
“過了十分鐘,他把解法發過來了。”
“他本來就聰明,遊戲上手幾局就能把同檔對手打個狗啃泥,那會兒每天簡直拿命學啊,就睡兩三個小時,每天都有老師一對一補習。能上W大也不奇怪了。”
室友驚駭:“就睡兩個小時?不怕死啊?”
梁寓頓了頓,道:“不怕。”
以前不怕死,是因為無掛無念。那會兒不怕死,是因為有了慾念。
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想留在她身邊。
“說到這裡。”室友明顯興奮了起來,“你考W大是因為鄭意眠吧?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啊?”
第12章 十二條魚
“為什麼會喜歡她?”梁寓手枕在腦後,睜眼看天花板。
他們屏息等著回答。
半晌,梁寓雲淡風輕:“長得美吧。”
大家:????????
其實,如果要準確說來,他喜歡上她的日子,比他們所有人知道的,還要久。
那實在不是電視劇里動輒生離死別、千鈞一髮的動心瞬間。
曾經有明晃晃的刀刃就在他眼前,划過手臂,卻幸而沒傷到大動脈;有孤身一人被人包抄進小巷的時候,最後也順利虎口脫險。
於他而言,這一生驚心動魄的時刻太多,回憶起來倒也變得索然無味,稀鬆平常。
唯獨見她那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連光線都變得特別溫柔。
那時候,不知道是哪兒組織的一場戶外比賽。
那天他難得沒有去網吧,在自家附近逛電子設備,眼見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就停在一邊多看了兩眼。
有人正端著杯水,要經過曲折陡峭的路段。踉蹌著維持過平衡之後,一滿杯水只剩了二分之一。
他站在原地,懷抱一貫有的消極,淡笑一聲。
已經潑掉一半了。
她卻站在隊伍中間,笑著長吁一口氣:“還有一半啊。”
那一瞬間,自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居然難得讓他怔忪片刻。
積極、向上,像是拉開窗簾迎接的第一縷晨光,每一寸都浸透著飽滿的生命力和朝氣。
和走秀前一樣,在大家皆為此頹喪的時候,她永遠能找到積極的那一面,並且感染他人。
事實證明,每一次,她也都完成得很好。
也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幽暗而頹靡的世界,曾被頂溫柔的陽光,照耀過片刻。
後來的一周,他難得地哪裡也沒去,就守在附近,希望能再看到她。
可她沒再出現。
第二次遇到,是一個月之後,他熬了三個通宵,徹夜未眠,去附近的超市買煙。
那實在是非常糟糕的狀態,抬不起眼皮,也睡不著覺。
他燃了根煙,剛咬住,抬頭就看到她穿著校服從斑馬線對面走來。有一線光柱浮在空氣里,沿街無名花捎來一段香。
乾淨又純粹,元氣又美好。
他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來無論人的骨子裡多麼厭世,都本能地對美好的事物,懷抱著一種義無反顧的嚮往。
他想,不能這樣,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要對現有的生活做一點兒改變,至少不能同她看起來相差太大。他回家洗了個熱水澡,睡了一天。
夢裡是她,醒來就去找她,找到她就讀的初中,路過的時候,想到她在這裡上學,莫名就覺得有了點兒什麼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