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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遠不住地換姿勢:“我屁股都快坐爛了……”
梁寓更慘,因為腿長,大巴內的空間又太小,他整個人的腿都不能放直,就那麼窩在一塊兒。
他捂了捂眼睛,放下手,滿臉疲憊。
這個樣子突然讓趙遠想起來,他在沒有遇到鄭意眠之前,又是什麼模樣。
“好了,大家下車啊!”班長及時站起來,“東西先放車上,我們下去吃飯,吃完飯再上來拿東西。”
大家下了車,伸過懶腰,疲憊地往餐廳里去。
梁寓和趙遠先落座。
趙遠坐那兒研究這邊稀奇古怪的特色菜式,梁寓目光緊盯門外。
她還沒進來。
過了會兒,她跟李敏笑著,手上拿瓶水進來了。
先是一愣,看了看附近的空位,徵詢李敏意見:“我們坐哪?”
“隨便。”
她又往前看,像是在找什麼。
不過片刻,帶著李敏往這邊走了。
“那就坐我們班這裡吧。”
她先順著圓形的桌子往裡走,坐在梁寓旁邊。
因為長時間旅程所積攢的不悅和悶重,在她到來的那一刻,好像全都消散了。
吃過飯之後,大家拿好行李,終於能住下了。
鄭意眠找到房間,正打開箱子清東西,出去的李敏又進來,神秘兮兮地覆在她耳邊道:“梁寓真的住我們樓上。”
第11章 十一條魚
“八卦死你算了。”鄭意眠推她,“別蹦了,快去洗澡吧,洗完早點睡,我累死了。”
李敏收拾了衣服進去洗澡,門剛關上,花灑聲持續了一會兒,聽她在裡面嚎:“沒有熱水?!”
鄭意眠站起身:“你確定沒有嗎?我去問問阿姨。”
寫生基地的負責阿姨如是解釋道:“現在大家都在洗澡,水壓不足,水就不熱,你們再等一會兒吧。”
李敏洗完出來,又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等到熱水。
鄭意眠不想洗冷水澡,又去找阿姨,阿姨想了想,說:“你們樓上走廊最裡面有個衛生間,那裡面應該有熱水,要不你們去樓上洗吧。”
鄭意眠去樓上看了看。
大家這會兒都在房間裡玩,外面沒什麼人,而且二樓房間也有女生住,應該不要緊。
她去衛生間試了試,水還挺燙。
李敏在她旁邊抱怨:“什麼水壓問題,明明是房間有問題。眠眠你就在樓上洗吧,還挺安全。”
畢竟是寫生基地,住宿條件肯定還是不比酒店。
鄭意眠收拾好衣服,拿了沐浴用品,就往樓上去了。
反覆確定衛生間各處不透光,門也能鎖好之後,她打算迅速沖一個熱水澡。
抹沐浴露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大笑,她才恍惚地想起,這旁邊好像是個小客廳,能給大家打牌玩桌遊什麼的。
外面客廳里,趙遠跟室友正聊得火熱,聊著聊著就說到梁寓。
室友問他:“之前聽說他挺能打的,有個老師都說他混世魔王,但我現在,也沒覺得他特混啊?”
趙遠嘆:“之前是之前啊,那是你沒見過之前的他。有一次特別牛逼,我現在都記得特清楚。”
“說來聽下。”
趙遠:“那天他好不容易沒泡網吧熬夜了,去學校休息會兒。我們前一個班主任才被他氣走,新班主任來上第一節 課,他就在後面看漫畫書,壓根兒就不抬頭看。”
“新班主任叫老王,男的,跟之前那個教官似的,看梁寓不好管,就非想管他試試。點寓哥起來回答問題,寓哥當然沒理啊,全班人都他媽安靜如雞,愣是沒等到寓哥說一句話。過了十分鐘吧,寓哥開口了。”
“嗯?”
“他說:‘能不能把後面燈關了,我想睡覺。’”
室友笑瘋了:“噗哈哈哈哈哈!班主任不得氣死?”
“可不得氣死嗎,當場指著他,手都在發抖,說:你給我滾出去!”
“我以為他不會動,誰知道他真的站起來了,大家特驚訝以為他真的會出去,他他媽的站起來,手壓在桌上——”
彼時的梁寓手壓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傾,施施然,又翻過一張漫畫紙。
人懶懶散散地,對講台上的老師笑著點頭致意。
“我不。”
“我靠。”趙遠複述那個畫面,“就,你知道死亡時刻嗎?大家嚇瘋了,害怕下一秒老王就拉個雷把我們班炸了,還同歸於盡大喊‘一起死’,就是那種感覺。”
“一起死了嗎?”室友問。
“沒有。”趙遠說,“第二天老王就辭職了。”
室友笑到發抖。
趙遠抬頭,道:“你真是沒見過以前的梁寓。”
打起架來兇狠得像不要命,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在乎。
網吧里有個包廂是他們的常駐地,煙霧繚繞,酒氣瀰漫,整日貯存的都是他們這些厭世少年。
消極、厭世,除了打架時候像活著,其餘時候跟死別無二致。
室友問:“那後來的班主任用了什麼法子治他,才讓他考進我們W大的?”
室友是標準乖乖仔,戴黑框眼鏡,從小到大乖得連遲到都很少,按部就班地考進這所心儀的學校。
“班主任?跟班主任有個毛的關係。”趙遠嗤笑,“他沒去上學了而已,每天在家一對一備考。”
“備考?為什麼突然決定好好學習了?”
趙遠拿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室友:“還能為什麼?為了一個人唄。”
“不過,既然是為了那個人才來,那什麼時候準備告白呢……”室友喃喃。
“你著急個什麼勁兒啊,什麼時候說他自然有分寸啊。”趙遠睨他,“暗戀都暗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一上來就告白,這符合你寓哥的人設嗎?欲速則不達,你懂個錘子。”
“寓哥呢寓哥呢。”室友對完全不同的生活好奇得心癢,“我要問問他怎麼看上嫂子的!”
趙遠抬下巴:“外面抽菸呢。”
煙掐過一半,梁寓靠在欄杆上往下看。
燈還亮著……
咔噠一聲輕響,感覺到身後有動靜,像是哪裡開了門的聲音,梁寓皺著眉回頭去看。
大片白霧從房內浩浩湯湯地湧出,起先只能看到抓在門把上的瑩白手指,指尖帶了點兒粉。
隨後,有人從裡面走出來。
她發梢被染濕,水一滴一滴下落,匯成股狀往下滴。
臉頰泛出柔和淡紅,眼底醞出延綿的霧氣,含過水似的柔。
漣漪微動,星光漸閃。
有水珠順著她臉頰滾落,急不可耐地趕赴下一站場,在她鎖骨窩中匯成小小的一灘。
梁寓手指一動,喉結髮燙。
這是……剛洗過澡?
裡面的人低著頭,在軟墊上踩了踩腳下的水。
踩過水之後,她正要往前走,甫一抬頭,步伐才邁出去一半,愣了。
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也正好定在他眼裡,眼瞳漆黑,那雙下垂眼此刻更顯無害地眨了一眨。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凝滯了。
吊樓內安靜得不像話,一輪皎月懸掛天幕。
鄭意眠手指無意識地在門把上摩挲了一下。
雖然現在的確是穿著齊齊整整的睡衣,睡衣還是帶胸墊的那種,但突然開門就跟梁寓面對面,還是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