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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宮越拿著手槍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腿,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場車禍確實是我動的手,但我沒有狠下心讓你受傷,我只是在配合杜蘭特的計劃。”
他在為自己爭取。
宮越把玩兒著手槍,沒有絲毫的意動,“現在,你的下屬救不了你,杜蘭特救不了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自己了。”說著,順著獵槍看向宮澤,“看在我們有血緣的份上,我或許會把這槍拿開。”
宮澤捏緊了五指,最後還是選擇了坦白。從和杜蘭特定下合約,到用他的私生子女進行試驗卻紛紛死亡,後來杜蘭特看到了宮跡,提出用宮跡來試試,他答應了,沒想到宮跡活了下來,只是後來還是沒能承受住藥力。連帶著這些年裡他所知道的杜蘭特的所有行動,都說了出來。
“為什麼?”
知道宮越問的是什麼,宮澤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容,
“我不服氣,為什麼我明明比大哥強,卻還是不得不看著他接管宮氏的那個位置?從小到大,不管如何,所有人都會誇他,就因為他的長子!後來他死了,你才十幾歲,就被所有的人送上了那個位置,為什麼?只是因為你是他的兒子!”
“所以,我想要變得強大,比所有人都強大!”
“是嗎?”宮越看著滿臉嫉恨的人,“你還想活得更久一些?”
沒有否認,宮澤眼神帶著嘲笑和瘋狂,“難道你不想?手握著這麼大的權利,有那麼多揮霍不完的財產,你不想活得更久?更加年輕?”
他眼神變得狂熱起來,“甚至不需要等造神計劃成功,只要α試劑真正地研製出來,就能把我日漸衰老的器官重新‘激活’,我將會獲得新生!到時候,你只會被我踩在腳下。”
就在這時,有明顯的馬蹄聲和腳步聲傳過來,越來越近。
宮澤也聽見了,表情有瞬間的驚喜,但在發現來人,是之前被留在了城堡的宮越的屬下時,又失望了。
匆匆趕過來的宮跡被克里斯一路抱了過來,到了平地之後,才坐到了輪椅上。
“怎麼過來了?”宮越看著慢慢接近的人問道。葉閃閃提前告訴過他,宮跡已經出門往這邊趕過來,所以他並不驚訝。
宮跡笑容燦爛,“大哥,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他的視線落在被控制住了的宮澤身上,表情複雜。
而宮澤在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猛然睜大了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艱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宮跡,他失聲喊了出來,隨後又很快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可置信地看向宮越,“你們串通好了?”
欣賞著自己從未如此狼狽的父親的模樣,宮跡笑了笑,“如你所見。”
低頭看了眼自己被褲子遮蓋住的、已經完全畸形的腿,他嘴角帶著一絲譏諷,“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沒用,就是個廢人嗎?現在感受如何?”
說完,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這樣的人而情緒失控,宮跡閉了閉眼睛,語氣平緩下來,最後說了一句,
“或許我應該感到開心,我還活著,雖然活得醜陋而噁心。但至少不是像你在外面的那些私生子女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地出生,又被送去做實驗,最後一個接著一個的死亡。”
“你怎麼會知道?”
“我還知道很多,你要我一項一項地說給你聽嗎?”
宮跡緊緊地盯著那個被自己叫了二十年父親的男人,覺得人生真的那麼出人意料,又那麼的荒唐,
“我曾經以為,你是愛我的。”說完,他自己先笑了出來,“可見我確實很愚蠢。”
“小跡——”
“怎麼,想求我?”宮跡已經自己推著輪椅,到了近前,他看著被制住了的宮澤,近乎純真地歪了歪頭,“爸爸,你不知道,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到底是有多開心。”
說著,眼淚卻也跟著流了下來。
這麼多年來日復一日不斷加深的絕望,在每天夜裡痛得根本睡不著的極致的痛苦,每一次失去意識都覺得自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恐懼,以及一寸一寸骨化了的身體,毫無希望的掙扎
——他一直以為,他還是很幸運地有這樣愛他的父母,他甚至為此,從來都不敢放棄一絲一毫生的希望。
可真相讓他明白,他到底是有多可笑。
“大哥,”宮跡看向宮越,讓自己儘量笑出來,“可以把他交給我嗎?”
宮越點頭,“可以。”
“不!”宮澤的表情突然變得恐懼,他看著宮越,“我還知道關於杜蘭特的很多秘密!”
宮跡接了話,“你在撒謊,杜蘭特戒備心很重,你只是他的合作夥伴而已。”說著,他拿出了一個手掌大的資料盤,遞給宮越,“作為謝禮。”
宮越點點頭,接下了。
“謝謝大哥。”宮跡努力地又朝著對方笑,再看向宮澤的時候,慢慢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卻只是看著,沒有任何的動作。
宮澤感覺到了恐懼,他從自己這個廢物一樣的兒子身上,感覺到滅頂的恐懼。他甚至不敢動,不敢提一句凱薩琳,也不敢開口發出絲毫的聲音。
他清楚地感覺到,宮跡恨他,想殺了他。
發現宮澤已經害怕地手指都在不自覺地抽動,宮跡卻突然不想再將這樣的醜態看下去了,動作極快地拿出了手槍,對準了宮澤的太陽穴,在對方恐懼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有鮮血濺到了宮跡的臉上。
他垂眼看著倒在了地上,已經失去了氣息的人,有落在他眼皮上的血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像是一道血淚。
隔了好一會兒,他抬頭認真地看著宮越,“請替我轉告閃閃,那張唱片,我真的很喜歡,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來自朋友的禮物,當然,如果他把我當做朋友的話。”
沒有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他再次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心臟,毫無半點遲疑地開了槍。
“宮跡!”宮越迅速站了起來,快步過去半跪在地上,手用力地捂住猙獰的傷口,但鮮血還是從他的指fèng間源源不斷地流了出來。
看著宮越震驚而焦急的表情,宮跡嘴角帶著笑,已經說不出話,只有斷斷續續的口型
——我的一生,早在吃下藥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第105章閃閃亮一零五章
凱薩琳只比宮跡晚到了幾分鐘。
從馬背上下來的時候,她的頭髮被林間的枝葉擾的有些凌亂,但已經顧不上姿容儀態的問題,當凱薩琳看清楚現場的情景的時候,臉瞬間就白了。
往前跑了兩步,凱薩琳身形一個踉蹌,高跟鞋鞋跟斷了,她乾脆直接脫了腳上穿著的鞋,赤著腳往前跑,地面的碎石殘枝都刺進了腳心,沾上了她的鮮血,但她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只雙眼專注地望著全身是血的兩個人。
她的丈夫,她的兒子。
在距離宮跡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她慢慢地停了下來,不敢再近前半步。就像是再靠近一點,就會驚擾什麼。
宮跡還坐在她特意為他定製的輪椅上,胸口上卻有一個血窟窿,每一縷刺鼻的血腥味兒都像是利刃一樣,從她的心臟穿刺而過。而宮澤倒在地上,滿臉都是鮮血,已經看不清五官,彈孔被血跡遮掩,潺潺的鮮血卻還在流出。
面對這樣的場景,她雙手緊緊地捏著衣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小步,弓著背,如石雕一樣,隨後不可抑制地全身都發起抖來。本能地用雙手環住自己,但雙腿卻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整個人萎頓在地,雙眼失去了神采。過了數秒,無數的眼淚接連不斷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錯了……我錯了……”她雙手捂著自己的臉,精緻的妝已經完全花了,身上披著的昂貴皮糙也沾上了枯枝敗葉,咽嗚聲顯得很悲涼。
和宮澤朝夕相處,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在外面有情婦,而每一個情婦生下來的孩子都會很快死亡,死前的模樣非常可怕。宮澤每年還會有極大的一筆錢不清楚流向,但她還是假裝沒看見假裝不知道。
看了這麼多的醫生,她也知道,宮跡的病有蹊蹺,但她不敢深想,只是不斷地去找新的醫生,嘗試新的治療方法,把宮跡保護的密不透風,希望有一天宮跡能夠痊癒……
兩個都是她深愛著的人,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選擇,只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欺欺人,活在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好的場景里。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宮跡已經知道了真相,她的兒子已經不信任她了,而她的丈夫也在瞞著她,依然沒有放棄壓榨兒子的最後一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