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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深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看了孫恬恬一眼,抿了下唇,低聲道歉,「對不起。」
孫恬恬愣愣的,搖了搖頭,「沒……沒事。」
許厲見狀,急忙說:「那個……阿念他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他。」
孫恬恬被沈念深剛剛那反應弄得有點懵,嗯了一聲,看著沈念深,「對不起,我不知道。」
沈念深雙手插在褲袋裡,目光幽深地看著遠方,沉默了很久,說:「你們玩,我先回去了。」
話落,便往前走了。
程朵很生氣,拉著孫恬恬,「幹什麼呀!不就是拉了他一下嗎,幹嘛那麼凶啊!」
緊張地上下檢查孫恬恬,「沒事吧?」
孫恬恬搖頭,眼睛直直盯著沈念深背影,「沒事。」
程朵一把將孫恬恬手裡的滑板拿過來,扔到許厲身上,「不玩了!煩死了!」
說完,拉著孫恬恬就走。
許厲急忙跟上去,想著幫沈念深解釋,「恬恬,你別誤會,阿念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喜歡別人碰他,所以反應大了點。」
程朵生氣,「碰一下怎麼了,又不是要吃了他。」
「阿朵,別說了。」孫恬恬心情有點複雜,對許厲說:「我不知道他有潔癖,也不是故意碰他的,你幫我跟他道個歉。」
許厲也有點不知該怎麼辦,只好點了點頭。
孫恬恬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不過還是謝謝你幫我約他出來,你放心,我們肯定還待在輪滑社,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許厲噗地聲笑了,「那敢情好,你不知道,我那輪滑社之前一個女生都沒有,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底下的兄弟們都怪我沒魅力,招不來女生。」
孫恬恬彎著唇笑。
許厲說:「等下周三開例會,讓他們看看我招的兩個大美女。」
孫恬恬點頭,微笑說:「那星期三見。」
許厲:「行,那我先回去了。」
程朵還在生沈念深氣,以至於看許厲都不順眼了,氣呼呼趕人,「走吧走吧!快走!」
說完,拉著孫恬恬往宿舍的方向走了。
許厲回到宿舍的時候,沒見到沈念深,問室友:「阿念呢?」
「不是給你送充電寶去了嗎?」
「沒回來?」
「沒啊。」
許厲想了下,說:「我知道了。」
男生宿舍的天台上,沈念深背靠著牆壁,單手插在褲袋,微低著頭,右手夾著一根煙。
天台沒有燈,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他手指間的火星明明滅滅,煙霧繚繞。
他忽然想起八歲那年,他半夜聽見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以為在外面打工的爸爸回來了,他很久沒見過爸爸了,高興地從床上爬下來,打開房門,從房間裡出來。
可他沒有看見爸爸,他看見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媽媽和他抱在一起。
他悄悄躲在門後面,他看見那個男人去親媽媽,媽媽很小聲地說:「去臥室,別讓我兒子聽見了。」
然後兩個人的就抱著去了臥室。
他站在門後,聽見房間裡傳來很奇怪的聲音。
他那時候年紀尚小,不知道媽媽在做什麼,只是潛意識裡知道,那是很不好的事情。
沒多久,父親就回來了。有天半夜,他聽見外面傳來很激烈的爭吵聲,他從床上下來,跑出房間,看見父親狠狠扇了母親一巴掌,罵她賤人。
他們吵得很兇,鄰居們都出來看熱鬧。
第二天,兩個人就去民政局離了婚。
他被父親帶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在醫院裡,父親又很生氣地扇了母親一巴掌。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母親受不了流言蜚語,也扔下他跑了。
沒有人要他,父親不要他,母親也不要他。
外婆從老家趕來將他接回去照顧,以為可以躲開那些戳脊梁骨的污言穢語。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他去學校讀書,同學們罵他媽媽偷人,罵他是野種,欺負他歧視他孤立他,沒有人願意搭理他,沒有人願意和他講話,沒有人願意和他同桌,就連老師都厭惡他,用一種很羞辱的眼神看他。
他坐在最後一排靠垃圾桶的位置,在漫無邊際的孤獨和絕望中度過了他的童年。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晚上,他的母親和陌生的男人苟合。他看見的,聽見的,這麼多年,壓在心底里揮散不去。
即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每次噩夢驚醒,童年時候的恐懼和絕望依然像浪濤一樣吞噬他。
那是他藏在心裡的秘密,是他見不得人的傷疤。
因為母親,這些年來,他對女人的觸碰幾乎是生理性抗拒,他想過從年少時的陰影里走出來,他努力過,可是沒有辦法,沒有用,他做不到。
往事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黑暗裡,沈念深眼睛通紅,喉嚨像被火燒似的,脹痛得厲害,像密密麻麻的沙子堵在心口,讓他無法呼吸。
他閉上眼睛,微仰著頭,身體靠著牆壁,努力地想把那股快要將他吞噬的情緒壓下去。
過了很久,他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將手裡的菸頭掐滅了,轉身,準備下樓。
剛走到樓梯口,正巧碰到上來找他的許厲。
許厲一見他,頓時激動,「我就知道你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