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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捷跟著她的絮叨回了趟自己家,在灶台旁邊轉來轉去地交代:“媽,糍粑我要鹹的,再來點蔥花。”
李愛黎有點稀奇:“吃了十幾年的糖糍粑,終於給你吃膩了啊?”
關捷用筷子夾起一塊,上嘴咬掉一個角,邊吃邊在心裡打分,覺得還是甜的好吃,然而他嘴上卻說:“嗯,膩了膩了。”
很快等新鮮的出鍋,他用筷子夾了三塊,端著碗褲子都跑掉似的到前面,出門左拐去了。
隔壁的飯沒做好,路榮行還在桌子上和文綜模擬卷作鬥爭。
關捷過去把碗撂在桌上,本來想喊他吃了再寫,但定睛一看他的填空題正寫到一半,就沒叫他,自己吃一口咬過的,再夾塊完整的往他嘴邊上遞。
路榮行小幅度歪頭咬一口,齒頰留香地繼續寫。
吃過晚飯,路榮行推著自行車出來,準備去醫院送飯。
關捷在門口溜逃子,看見他出來,連忙溜過去跳上了后座。
小時候他喜歡背著路榮行坐,保證視野里沒有遮擋。但現在不一樣了,關捷就想對著路榮行坐,看他的後腦勺和後背,占掉自己視線的半壁江山。
路榮行這幾天肯定很需要人陪,關捷這麼想著,坐好後很快將兩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後用前胸貼著他的後背,將頭擱在自己的右邊手背上,主動跟他說話。
“你爸喜歡吃什麼水果,你到街口停一下,我下去買一點。”
路榮行感覺他貼在後面,背上很快浮起了一層適度到讓人安心的溫暖,偏過頭試圖看他:“我爸那裡的水果快堆成山了,你別買了,待會還能提點兒回來。”
關捷撐開手指推正他的臉,示意他看路,語氣很堅決:“我不提,讓你爸慢慢吃,多吃一點。”
病房裡的水果是真的不騙他的多,比起自己那些鼻涕表弟和堂妹,路榮行更願意分給他,說:“我幫你提。”
“你別害我了,”關捷謝謝他,“提回去我媽不打死我。”
路榮行蹬著車輪說:“放我屋裡,你到我那邊吃不就行了。”
關捷敷衍道:“這個再說吧。”
十幾分鐘後,關捷在鎮醫院一層的靠裡面的病房裡看見了路建新。
路榮行說的輕鬆,可是體表的挫傷太多,路建新這兒綁著那兒捆,看起來像是古惑仔電影裡被打的最慘的那種馬仔。
關捷到床頭打了招呼,路建新的右眼腫得睜不開,臉上也塗的到處都是碘伏,眯著左眼對他說:“回來了啊,競賽搞得怎麼樣了?”
“今年是搞不成了,”關捷大方地說,“我爸有錢的話就明年繼續搞。”
路建新一笑臉就疼,但他又愛笑,根本忍不住,只能邊笑邊嘶氣:“瞎扯,他就是沒錢,你去為國爭光,他還不借錢都供你上。”
關捷還沒有這麼高的境界,他在集訓隊裡的時候,心裡從沒想起過愛國情懷。
這種情緒一般要等到,選手們穿著定製的正裝,胸口別著國旗的徽章,走進有著四國語言翻譯的、各色人種遍地跑的國際化奧考場裡,才會像海潮一樣洶湧而來。
關捷聞言,剛要笑著說什麼為國爭光,旁邊的大哥耳朵尖,腦子裡只有為奧運健兒為國爭光,誤以為他是個什麼運動員,立刻過來插起了嘴。
路建新天生有種本事,跟誰都聊得起來,驕傲得好像關捷是他親兒子一樣,興致勃勃地吹他的化競金牌。
大哥就一臉失敬失敬的表情,熱火朝天地說,他家的侄姑娘也是個化學高手,那成績槓槓的。
碰上兩個健談的話癆,路榮行和關捷基本插不上話,只能一個坐在床頭給他爸餵飯,一個坐在床尾當聆聽者,看路建新身殘志堅地和別人侃大山。
路榮行看他這麼樂觀,又和鄰床已經約好了日後的酒局,暗自又放心了一點,覺得就他爸這個性格,請病房裡力所能及的人幫忙起個身,應該不成問題。
沒多久,收拾完家裡的汪楊過來了,這時路建新也吃完了。
兩口子出於對兒子缺課的焦慮,一致驅趕他倆回家,該學習的學習,該休息的休息。
路榮行走前,將他爸從床上移到輪椅上,不想上也去了趟廁所。
兩人摸著夜色回到大院,關捷還不想睡,在隔壁舉著路榮行的重點列印紙,抽文科的題督促他背,一直監督到了10點半,回去他爸媽都睡了。
翌日上午起來,路榮行又去了醫院。
關捷起得比他晚一點,端著面碗去串門,發現他不在,吃完惦記又沒事,乾脆騎上車,跟著去了病房。
兩人在這裡貓到中午,走前路榮行終於下定了決心,跟他爸說:“我吃了飯就回學校了,你自己注意好身體,有事給我打電話。”
路建新嘴裡好得不行,心裡卻不是這麼回事,巴不得這個節骨眼他千萬不要分心。
離開的時候,關捷和路榮行是前後腳,他出了病房之後,看見路榮行在前面一點的地方回了個頭,滿臉滿眼都寫著不放心。
關捷被他這個飽含著感情、非常外露的神色給震了一下,心裡有點揪痛,同時腦子裡有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
路榮行說到做到,吃完飯收好書本文具,在關捷的陪同下去了路邊等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