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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你這一上來就能進省選,已經非常非常棒了,我教了這麼多年書,還是頭一回見到自己的學生競賽得獎,感覺還怪長臉的。”
關捷一臉狐疑地嘀咕:“什麼頭一回?我才不信。”
一中怎麼說也是省里排的上名的中學, 省級獎項就不說了,碰上學生冒尖, 國獎都能一次得倆,所以靳滕這話水分太大了。
靳滕就是想安撫他,聞言沒搭這腔,另起爐灶地說:“9月份你不是得獎了嗎?我也不懂你需要什麼輔導書,就給你包了個紅包,你現在回來了,有時間就過來拿。”
關捷這些年從他這兒領的紅包,比爸媽那兒來的都多,有點怕他這個慷慨的愛,語氣里都是拒絕:“包什麼紅包啊,我不要,我就過去看看你,你今天晚上有課沒有?”
靳滕:“有課。”
關捷明天還想睡個懶覺,也不想打擾他上班:“那你再等我一個星期,我明天就回學校了,星期六回來,我可以去蹭飯嗎老師?”
靳滕笑了一聲,歡迎得不行:“你想吃什麼?點啊,街都可以給你抬回來。”
關捷在他面前不懂什麼叫客氣,哈哈哈地說:“想吃……塊兒大一點的肉和嫩一點菜。”
他在外面吃別人學校的食堂,一開始覺得比城南好,吃多了還是覺得缺肉。
嫩菜他園子裡到處都是,如今已經是一個合格菜農的靳滕想了想說:“羊蠍子行嗎?那個塊兒夠大,也適合冬天吃。”
土包子關捷去集訓的城市不夠靠北,沒聽過羊蠍子這個特色菜,望文生義還以為是蠍子的一種,聽得直皺眉:“蠍子?蠍子不是還沒小龍蝦大嗎?”
而且那能有什麼肉?不都是殼嗎?
靳滕好笑地給他科普:“不是蠍子,是羊肉,羊的整塊脊骨切下來,攤平了形狀有點像蠍子,所以北方專管這一塊叫羊蠍子,吃不吃?”
他們三個都能吃羊肉,又還是個新鮮菜,關捷樂呵呵地說:“吃!”
說完想起路榮行的支氣管,立刻又補了一句:“老師不要太辣的哈。”
靳滕給他們做了很多頓飯了,對兩人的忌口一清二楚,嫌他囉嗦地笑道:“知道了。”
關捷拿一個電話賺了頓大餐,心情還不錯,掛掉電話圍著批發部的貨架轉了兩圈,撿了幾包膨化食品騎車回去了。
大院的家裡,李愛黎已經回來了,正在水池裡洗魚,見了他就說:“早上你在睡,我就沒問你想吃啥,現在只有魚,你是吃紅燒的,還是直接往鍋里下的?”
關捷前腳才吃完飯,根本不餓,於是就他爸鍾愛的重口味,選了紅燒。
說完他閒著沒事,準備在廚房裡做點貢獻,然而李愛黎在廚房單打獨鬥多年,根本用不上他,打發他去看電視。
晚飯關捷吃得不太積極,李愛黎一問他下午才起來,一邊心疼,另一邊覺得他像豬,起身拿了個碗,從鍋里舀了些菜,留著給他夜裡餓了吃。
吃完飯大人們都在門口聊天消食,關捷露了個面,被左鄰右舍的叔嬸們到處追問,拿獎沒有、獎狀是啥樣、上清華北大了嗎。
他的心窩子被戳來戳去,不是很愛聽這些分不清是寄望還是風涼的話,可別人的意志不以他為轉移,關捷只好心裡煩臉上笑,溜之大吉地往屋裡跑。
跑回家他又沒事幹,想找陪聊的人來提供一下服務,一看時間路榮行正在上課,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回到房裡去刷March。
7點半左右,李愛黎兩口子侃完大山,回來燒了開水,組織在家的三口舉辦家庭內部聯誼活動,泡腳。
關捷受他媽的召喚,乖溜溜地出來參加。
盆還是小時候泡腳的那個大盆,材料是很厚的茶色塑膠,底部還打著黑色的膠補條,父母的腳早就定型了,只有關捷的一直在長。
他嫌水燙,兩隻腳一直踩在盆沿上不肯下水。
李愛黎覺得這樣泡個屁,抬腳將他的撥下來往水裡踩,關捷被燙得齜牙咧嘴,李愛黎卻比劃了一下,看他的腳長都超過了自己,心裡一瞬間有種時光過境的錯覺。
她一直覺得孩子還小,可每次這種時刻出現,又會讓她突然認識到老么成了個大小伙子,而她自己也在變老。
每逢這種覺悟的瞬間,李愛黎心底都會有些來去匆匆的傷感,作為飽經風霜的父母,她總是希望孩子不要長大,因為他再長,她就護不住他,只能讓他自己去承擔責任了。
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女人,她想起自己這一生,前半生在填飽肚子的恐慌里掙扎,後半生綁在孩子身上,至今不知道享受是什麼。
有時候李愛黎也會覺得自己很虧,可她有安慰自己的盼頭,因為身邊處境相當的人一直將這些話掛在嘴邊。
這時她又有感而發,看著關捷的腳,笑著拿手比劃了起來:“你看你這腳,除了骨頭就是皮,好像我沒給飯你吃一樣,不過還好不是太小。”
“我記得你剛生下來那天,腳才這麼大一點,現在都快趕上你爸的長了,唉時間過得太快了,再過幾年你都可以娶媳婦兒了。”
說到媳婦,雖然現在還連個影子都沒有,但李愛黎提起來就很憧憬和愉快,她一直在等那一天,那是她現階段給自己預判的下崗時間。